【四】學校：集中營

其實我並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天我要去讀書?我媽在家裡給我講故事也挺好的啊!只是她沒辦法一直應付我千奇百怪的問題。我還沒上幼稚園已經會認得國字，是電視教的。所以我先看的懂國字，知道這個字發什麼音，然後很自然就記住了，但我並不懂這個國字是什麼意思。注音符號是後來念幼稚園才開始學的。關於學習，我有著各種可能讓人很難理解的痛苦。比方說我先學會背九九乘法，再學習加減法，加減法的階段卡關很久，為此還學了珠心算，也不是很理解為什麼要背這些口訣得到這些結果。

我記得我媽告訴我要去讀書，上幼稚園了。媽媽試著告訴我去學校的各種好處，我聽的似懂非懂的。我根本就不懂幼稚園是什麼，然後為什麼要認識別人感到開心呢?我覺得在家跟妹妹們在一起也很好啊~

接著是有一天早上，有人來按家裡門鈴，是一個我沒看過的年輕女子，媽媽還跟她說「老師，就拜託妳了。」接著我媽回頭跟我說要去幼稚園認識小朋友，要讀書了喔！我媽一直推著我離開家門，我發現她沒有要跟著我去（因為她穿著室內鞋），我心裡馬上覺得恐怖的感覺，我不要去，那會是什麼鬼地方啊?還是我真的被賣掉了？（那時剛回來和爸媽住，彼此不熟悉，他們也第一次當爸媽，管教方式經常是妳要是不乖的話，我就把妳賣掉）我抗拒出門，不想去什麼所謂的幼稚園，那邊全都是被賣掉的孩子，天啊！太可怕了。想到這裡，我開始放聲大哭，不停的哭。那個陌生的年輕女子試圖要抱走我，幾次都被我掙脫了，但是我媽竟幫著她，我果然真的是被賣掉了。沒想到兩個大人鬥不過一個孩子，我就是死不離開家門。後來年輕女子離開了一下，我以為我安全了，結果沒多久上來了一個中年男子，看起來就是比我爸年紀還要大的樣子。他說「小朋友，不要哭了，我們等你很久了。」我心裡想我媽沒有反悔嘛，我還是被賣掉了啊！我接下來到底要去什麼地方啊？我繼續為未知的一切難過哭泣。接著那個中年男子一把我抱起來扛在肩上，我仍然一直大哭，他和年輕女子把我帶走。到了一樓，中年男子把我放在他的座位旁邊坐著，他坐上駕駛座開車。我回頭看，年輕女子和好多小孩子坐在一塊兒，可是為什麼他們被賣掉都不會哭呢？我雖然覺得自己很可憐，可是也不敢哭了。

到了一個地方，所有的小朋友下車，有一個看起來比較年長的女人來接我。她對我親切的微笑說「來～孩子妳跟我走，我帶妳到妳的教室去。」我怯生生的跟在她後面，然後走進一個空間，有一個大人和好多的小朋友，大家的眼睛都盯著我看，我覺得不自在。然後大人說了一些話，我聽不懂。然後所有的小朋友就在我面前突然拍拍手，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只覺得有點恐怖，接著我就被安排在教室裡一個邊邊的座位。教室裡正在帶活動，很多孩子都很踴躍。小朋友講的話有些我聽的懂，有些我聽不懂。他們講國語，一個我還不很熟悉的語言。所以我不敢講話，只好安安靜靜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人說要去外面活動，看到教室裡的小朋友們都紛紛站起來離開座位，我覺得驚慌，這下又要去哪裡呢？被賣掉之後的日子真是難過，一刻也不得閒。心裡覺得太委屈了，我只好哭了起來。然後一個年長的女老師揹起我，我便在她背上看著其他小朋友們在戶外開心的玩樂，但是我一點開心的感覺也沒有，我只覺得害怕。就這樣我哭了將近一個月。中間我還到其他的班級去適應，但是也不適應。我還是不說話，但是同學說的話我能聽懂的愈來愈多了。

不過我的幼稚園並沒有念完，畢竟這是我的第一次上學經驗，也是我媽的第一次經驗，第一次難免失誤。她後來在家裡附近找到一家珠心算的才藝補習班，我就不用再去幼稚園了。我也是一個莫名其妙學珠心算，根本聽不懂老師在講什麼，然後突然就問我有沒有聽懂？我點頭。我就小班的年紀程度，根本也不懂點頭和搖頭是什麼意思，我只是發現只要我點頭，老師都會對我微笑，我覺得這樣很有安全感。接著碼錶按下去開始計時，喔！原來這叫測驗。我十題全錯，老師才發現我根本聽不懂。我看的懂數字，但是我不理解為什麼數字要相加然後會變成其他的數字。重點，這個時期，我九九乘法在家背完了。但不理解數字間相加相減的意義。班主任是女生，她發現用固定公式套在我身上沒用，她便用生活實例解說，沒想到這個方式對我奏效。學習突飛猛進，還去了一次又一次的檢定。

我媽可能到今天都一直沒搞懂當年的我是因為對國語一知半解，聽不懂國語的意思。我爸媽不理解國語對我當時是新的語言，很多東西需要重新適應學習，他們也沒想這麼多，一下子就要我跟一大堆陌生人相處，這真是要命。我小時候個性又很內向，我媽個性很活潑，就把我當外向的孩子養。我的分裂也許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