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之孤城」觀後感 - 關於霸凌與自學生們的故事 ...
2023/03/31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作為一個瘋狂動漫迷，這幾年來比較有名的幾部作品我算是都有跟上，從「你的名字」開始就讓我對日本的動畫電影多少抱著期待，鬼滅之刃、咒術迴戰、FATE STAY NIGHT到三月初的鈴芽之旅，這次好朋友邀約再衝一波就決定在進場支持了，不同於前面幾部作品我基本上要嘛是對作品本身很熟，不然就是有被某些工商頻道給劇透到某種程度才進場觀看，這次的鏡之孤城我是完全不知道背景只有看PV中文預告就進場觀看了，結果背後的故事居然剛好跟我現職的教育場域工作有很大的關係，著實的讓我看得有些沉重 ...
不過話說在前頭，既然是觀後感就一定會有劇透，所以如果沒看過的朋友又怕暴雷 (Spoiler Alert)的話，現在離開文章還來得及。
不是不想去學校，是不能去 ...
這部作品的第一大主題是圍繞在校園霸凌上面，主角與其他幾個配角都有著相似的問題，那就是遭受到不友善的校園霸凌，導致他們既使還想要學習以及喜歡學校，但那些討厭的人、事總會不斷的勸退他們，甚至讓他們不敢再去學校，這真的是一個沉重到不行的議題，搭配近期發生的台中高中生自殺的新聞，老實說我在看的當下真的有感受到主角 KOKORO (安西心) 的心情，那種想要回去但是卻那個已經充滿不友善的環境，又要如何踏出那一步？
「我不是不想去學校，而是不能去阿 ... 」
當 KOKORO 痛苦的在內心對著媽媽如此喊著的時候，我的人生中我聽到了兩段這樣的經歷，一段是我的國中同學，從國二剛開學後的某一次上課就再也沒有來到班上了，後來好巧不巧的我迷上了網咖的 CS、漫畫後跟這位失學的同學成為了朋友，常常被他邀請到家裡打電動、聊天打混的我，在某一次跟他媽媽的對話中聽到了那段我所不知道的過去，我們的對話我都還記得
「有一天他早上跟我說他肚子痛，我跟他說肚子痛那就請假我們去看醫生。」
「但是去看了醫生以後也沒有找出問題，但接下來他就每天都說他肚子痛，我就發現事情不對勁了，然後問了之後才知道他害怕在被班上的老師打，所以不想在去上學了。」
好巧不巧的，我還記得老師當初打他的情景，好像是下午的第一堂數學課，這位同學可能從中間上到一半想睡覺就睡著了，然後當下課鐘聲響起的時候走過他身旁的老師拿著課本用力的往他的頭上打了下去，震怒的說以後我的課你在睡覺試試看，是的，打他的老師就是我們的班導師。
顏老師並不是一個很遭的老師，其實反過來說他是非常好的那種老師，但他在處理學生問題的時候也是用相對傳統的方法，回到上面的故事。畢業後的幾年我回到了學校找老師敘舊，那時候我剛考上台大想要回去感謝老師，老師見到我後我們喝了一些茶沒想到老師問起了我這位失學同學的事，老師的對話我也記得有些清楚。
「你還有跟那個同學聯絡嗎？」
「有，斷斷續續，他的情況大概是這樣 ...後來念了五專 ... 後面也沒畢業 ...」
「我很後悔，我當初不應該打他的，當他媽媽帶著他來學校的時候找我談，我就知道我做錯了，可是我已經沒辦法挽回了，我對這件事很後悔所以想知道他過的怎麼樣。」
當時的我其實很錯愕，我沒有想過老師居然還記得這些事，我也沒有想過一個老師其實也有很多很無助的時刻，既使是向他這樣教學豐富的老師也因為一個舉動，就這樣毀了一個其實很聰明而也並不討厭上學的孩子，我永遠記得這位國中的同學曾經很喜歡數學，雖然他的成績頗爛但真的只是因為他太愛玩了，但觀察他打電動跟生活你會發現他是那種太過聰明的人了，所以在學校裡要嘛就是如魚得水要嘛終究就變成大家常說的問題兒童。
而難以想像的是，當初顏老師不只問了我這位失學同學的事，他還問了我其他同學的事，讓我承載了更多難以接受的事實 ... 你可能會說我舉了一個很極端的例子，這並不能反映整個社會不是嗎？那麼近期我還有關於霸凌的故事可以分享 ...
當環境與人都不在友善的時候
曾經有一個孩子，他在幼稚園階段的學習非常快樂，他的情緒雖然不穩定但是身邊的老師、同學大家總是彼此承接著彼此，所以這個孩子在這樣的環境中對每個同學都很友善，對學習充滿了無數的熱情，很快的大班過去以後家長找了一間風評很好的實驗學校希望孩子繼續保持下去這樣的學習狀態，但現實有時候就是這麼的背骨 ...
「學校甚至為了孩子修改了校規，你想想我們聽到是什麼反應。」
「我們注意到孩子變的很容易生氣，會罵出很難聽的話，發現孩子出狀況了。」
「最後他終於告訴我們原因 ... 我們可以理解他，因為他以前不會這樣，我們真的得要幫他，現在走到轉學這一步真的是我們逼不得已」
那個熱愛學習的孩子，有一天上學告訴媽媽他肚子痛，當我聽到這段故事時，我開始理解每一個懼怕學校的孩子不論大小孩、小小孩大家都會用那個最不會被打槍的理由「肚子痛」來迴避懼怕的地方，不論是我上面的國中同學或者是現在案例中的小學生，當學校變成一個充滿恐懼，充滿未知不友善的環境的時候本能的逃避就會讓你使用一個藉口，而那個藉口就跟鏡之孤城主角 KOKORO 所使用的一模一樣 ... 「肚子痛」...
這個案例中的小學孩子，或許和現在台中發生的事件是有些相似的，當周圍的同學、老師對著學生貼上一個「問題學生」的標籤的時候，環境發生的各種事情常常都會被歸咎在他身上，既使不是他的問題或者這個問題牽扯的不只有他，當我們聽到家長訴說著一大堆離奇的故事時，我這次很清楚我們必須要站在孩子的這一邊，因為我已經聽夠了類似的故事了 ...
當下一個「肚子痛」的孩子出現時，我知道我該做的是什麼了 ...至少不會是像劇中出現的那種不是真正關心孩子的老師那樣，做一個只想要息事寧人的老師，所以在學校我們這次努力的接住這個孩子 ...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我既使卸下教師的身分，我都盡全力的尋找資源幫助這個家庭離開那個環境，我知道當環境不再友善，當孩子已經被貼上標籤以後 ... 很多時候我們真的無能為力 ...
自學者 - 群學與個體
關於霸凌的故事，鏡之孤城所帶出的其實不只上面所述的這些，不過更多的想法與分析我們可以留到末段繼續贅述。這部作品的另外一個課題是關於自學，也就是這些離開學校的人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子？這是現在台灣社會中很多體制外家庭也做出了類似的選擇，為了讓孩子離開那個可能產生很多負面影響的環境，選擇了一條人煙稀少的路「自學」，片中出現的「自學中心」就是給自學生去學習的地方，名稱「心的教室」KOKORO 正好呼應了主角的名稱。
不只是主角自己踏上了這個不去學校的路，其他幾位配角也有著相同的困境，有人既使在家裡是有唸著書，既使來到城堡還是有把學業兼顧著，但是對他們來說來到城堡中最重要的是得到了同儕，得到了一個群體而且有著相同的經驗與成長背景，他們都是離開學校的人，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彼此之間不是平行世界的差距，而是不同年代來到同一個城堡中相處，更透過角色的對話傳達了殘酷的真相
「原來每個時代都有不去學校的人，原來霸凌永遠都存在。」
這句話既使不論在日本、韓國、台灣甚至放眼全世界都一樣，用職場的角度來說我們會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學校這樣充滿了學生的地方肯定也會出現江湖，有江湖就會有霸凌或許這樣理解會簡單一點，既使社會、學校再怎麼強調霸凌的錯誤，但人心是一個十分脆弱的東西，只要感受到受到威脅就會產生武裝或者組隊來製造安全感，霸凌就這樣孕育而生。
我自己曾經讀過「想像的共同體」這本書，這本書算是我在念歷史系的時候影響我最深的一本書，讓我第一有一種我讀完後覺得我的思緒可以飄到全世界，那些跟我有著相同作息、想法的人，我們彷彿成為了一個群體，也意識到到底群體對一個人來說有多重要。
另外一本影響我思想深遠的書是佛洛姆的經典作品「逃避自由」，這本書讓我知道人有多麼需要群體、規範來製造安全感，穩定感，人是多麼的容易盲從只因為要歸屬在某一個群體之下，而自學生，這些跟社會的主流走在天平的相反一端的這些人，他們其實是最容易感受到孤獨，以及跟社會的格格不入的，這也是劇中這些人為什麼能夠彼此很快的成為朋友，因為他們都需要彼此阿，需要一個群體既使大家都不敢攤牌，但能夠找到一個舒適的環境（城堡）對他們來說就已經是如此的不容易了。
在劇中我覺得整個劇本是明確的讓我們看見，人都是需要彼此的，最後大家怎麼幫助 Aki ，以及中間每一個角色之間的個人互動，我們看到了一個的孤獨，成為群體之後生活的改善，最重要的是面對恐懼的時候每個人都希望找到人陪伴，所以當有人想要去學校的時候，需要這些伙伴陪著他才有勇氣，大家都是一樣的。
過去我確實是一個相對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但經過了一些事件以後我真心的理解到，人不能沒有朋友，不能沒有任何一個群體，那是會發瘋的，那是會讓一個人真正的掉落到孤獨的深淵，而孩子這個成長的過程中最需要且不能沒有的我認為也是群體，那怕只是一個人都好，都能讓孩子至少維繫著與社會的連結，與人類的連結啊 ... 自學生這三個字，最難處理的我想就是與他人的連結了 ...
堅定堅強的心，對抗霸凌的不敗武器
過去我曾經聽到我們的創辦人解試著，創造一個沒有不會去霸凌別人的環境很重要，但如何讓被霸凌的人能夠自己意識到，我被霸凌了我要跳出來捍衛我自己，我要讓霸凌者知道他們不能為所欲為，當初我真的無法理解這段話，我覺得一個弱者要怎麼跳出來與強者爭辯，弱勢的霸凌者要怎麼靠自己扭轉局勢？但看了鏡之孤城後我才終於理解了這段話的意義。
當劇中主角曾經的朋友 MOE 告訴主角，他也被霸凌的時候主角難以相信，但是 MOE 告訴主角他不在意，因為他知道這些人幼稚，只會看重這些不重要的東西，他有更重要的目標所以他不會被這些人影響和打倒，我看到這段的時候終於理解到當初我們創辦人話語中的含意，沒錯 - 這個社會上確實有很多人並不受霸凌影響，或者他們有辦法走過霸凌。
如果你喜歡看偉人傳的故事，圖靈博士的故事模仿遊戲中他也是個被霸凌的對象，歷史中被霸凌的偉人實在太多，但想想他們為什麼走的過來？有人幫助他們很重要，但或許更重要的是在他們心中，比起被霸凌的痛苦，他們有著明顯的其他目標，他們的人生有更重要的事所以他們能夠忍耐或者撐過霸凌。
在這部作品中簡直就像是再看 SEL 情緒教學如何的幫助孩子，MOE 就像是一個情緒已經發展完整，成為了一個自己後便能夠清楚的去抵抗外在的霸凌，縱使不開心但依然不會像主角 KOKORO一樣整個生活崩潰，劇中另外一段當主角的媽媽聽到了主角 KOKORO 終於坦白了被霸凌的校園生活給他時，媽媽接住了孩子的那瞬間讓我鬆了一口氣，他不像有些媽媽完全無法相信孩子的話而責怪孩子，那個擁抱真正的接住了主角，給了他最需要的東西。
整部戲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家人、教師、同學的態度，每一個人的情緒、心裡接受狀態都不同，都會大大的影響造成了各種不同的結果，一些小小的話語卻能對人產生極大的傷害，包括其中配角們一開始常取笑彼此說的「遜斃了。」都能夠讓人輕易的勾起很多痛苦的回憶，我們無心的取笑、嘲笑帶給人的傷害或許大到我們完全無法想像。
我欠給過去同學的道歉
離開了電影院，我和死黨討論著劇情，這部戲的後勁很強，但也許我不敢面對的是曾經國中，我或許也向是霸凌者那樣的曾經造成國中同學的創傷，但至今我真的不認為我是霸凌者，相反的我在高中階段也被霸凌過，我知道霸凌的恐懼，我不認為我曾試著帶給別人那種恐懼，但我的死黨告訴我當年那些外號對同學的傷害，我想就像劇中的某些對話一樣，霸凌有時候從很小的玩笑開始然後慢慢發展成了惡意，既使大家都好像在玩一樣卻沒有人注意到被玩弄的人心已經破裂了。
我想我也是這樣沒有注意到同學被玩笑所傷的有多深，接下來我會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位國中朋友，然後我會聯繫他真誠的告訴他，我很抱歉，我曾經這樣開玩笑造成你的傷害，現在我也許就是在彌補自己過去人生所犯下的過錯，所以我成為了老師以後更無法做視看這些霸凌情形出現。
願 - 這個社會能沒有霸凌。
我相信教育場域中大家都在努力營造沒有霸凌的環境，但也希望大家記得更重要的我認為是像劇中的 MOE 一樣，我們必須要教導每一個孩子情緒的學習，認識自己，找出自己的價值讓每一個孩子都擁有一個堅強的心，既使碰到這些霸凌的環境他們也不會屈服，霸凌者最怕的其實就是被霸凌者的反抗，一個小小的漣漪可以改變整個氣氛，這是一部很精彩的電影，還有太多想聊的，或許擇日在細步一節一節的拆解來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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