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了很久,最後決定用這張琪琪第一份工作開心模樣,且背景是她嚮往的大海的照片。這不僅是她修行旅程最雀躍的瞬間,也是足以支撐她繼續努力的動力來源。
相較於13歲就得離家獨自生活的魔女常規,我比琪琪「沒用」一點,即使18歲到台北生活,但真正靠一己之力在這座城市裡生存,已經是拿到碩士學位,整整多上一倍的26歲。
幾年前重看《魔女宅急便》的時候,在手機備忘錄裡留下了一些筆記,但始終沒能完成這篇文章。幾年後跟上大銀幕重新上映,在相同的情節重複掉淚時我才又再次體悟,這部作品是如何打動每一位在陌生城市立足的人。
琪琪明明是看準了天氣預報晴才決定出發,卻在遇到另一位修行即將結束的魔女,提出「住在陌生城市會不會很困難」的發問後,迎來狂風暴雨。這一段簡短的對話與琪琪遇雨的反應,充分展現了她對未來的期待與不安,卻也突顯了她隨遇而安的開朗個性。
相同於琪琪尋找鄰海城市的願景,我對台北也曾經抱著開闊眼界的期待。只不過我的修行是結束學業後才開始,那時候的台北對我來說已經稱不上異鄉——甚至比起故鄉,我更了解這個我揮霍大把青春的地方。把我留在這座城市的原因除了習慣,還有更現實的產業與薪資落差,以及更多的工作機會。當初對「那片海」的渴望,或單純想落腳令人著迷的地方的想法,一部分被現實考量取代,另一部分則因成長而消磨折損。
然而現實也不全然是乏味悲苦的。在我的修行裡,一樣有像索娜姐夫婦、像柯力普、像老夫人、像森林畫家姊姊那樣,足以支撐我繼續停留這座城市的人物存在。
對琪琪來說,離家修行是「魔女的遺傳」、不得不履行的義務;對我及多數現代人而言,經濟獨立則是「資本主義的遺傳」。相同的是,如果想在複雜多工的社會生存下去,就必須挖掘才能、找到工作、換取生活所需。
我們都曾經是對未來感到茫然、無所適從的琪琪,都曾經因為羨慕別人的光鮮亮麗,而厭惡起自己的一身黑衣;我們也曾經是被迫走進灰塵房間的黑貓吉吉,如果忘了梳理、清掃自己,便可能在塵世裡打滾成白貓,而失去自己的模樣;我們也可能是那個為了完美送達鯡魚派,淋得一身濕而不得不放棄派對,是為了工作偶爾得犧牲掉自己的「做工的人」。
「先是魔女,才是琪琪。」——在一度迷失的魔女修行裡,琪琪理解了沒有起步就無法繼續,必須認清自己的能耐後,才有機會思考如何發揮,因為理解自己的不足和無能,才能明白「會」的事情有多彌足珍貴。琪琪從來就不是擅長飛行的好手,整部片裡也從來不曾提及「喜歡飛行」。然而,最後支撐琪琪在城市久居,便是這項魔女的基本功。
當嚮往天空的柯力普問起第一次飛行的感覺時,已成習慣的琪琪回答「不記得了」;當琪琪認為魔女的飛行天分只是工作、未必全然快樂時,柯力普輕輕的一句:「能發揮自己才能的工作真是太好啦!」
我們追求的,才不是要人欣羨的出人頭地,只不過是想證明自己有用罷了。《原子習慣》書裡提到:「你做的工並未浪費,只是被儲存起來了。」對琪琪而言是如此,對我而言也是如此。
小學時為了100元獎勵而拚命投稿校刊;國中時寫在線圈筆記本上,幼稚句子構成的青春戀愛小說;高中時在稿紙上、在野葡萄文學網發表的一堆無病呻吟;大學時在PTT2個版上恣意賣弄文字而紀錄的吉光片羽;出社會後,透過粉專練習穩定產出。
如今回望,我一直在寫。所以紀錄了孩提的天真、青春的迷惘、成長的陣痛,成就了信手拈來就是長篇大論的我。所有批評指教都如同繫在樹梢上的鈴鐺,從頻繁躁動到偶爾無聲的聲響,都是成長軌跡。琪琪的修行之旅一定還在那個美麗的臨海城市裡延續,而我也仍在這個多雨潮濕的山城裡繼續前行。
電影才播到這裡我就開始哭個不停,我和琪琪一樣幸運,有著家庭的支持,在外發展不下去還能回家啃老(開玩笑的我不敢回去)
麵包店夫婦就如同我第一份工作的老闆與同事,給了我許多有形無形而珍貴的禮物,都是我繼續在台北、在出版業努力的養分。雖然職場上的我也常像琪琪一樣愁眉苦臉,而這是深怕無處伸展長才的我們相同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