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亂入華語教學界（四）

接下台北、新竹兩間科大的課之後，我迎來了中年失業後難得的收入穩定期，同時也是我當華語老師最自信、最有熱忱的一段時間。我相信這是屬於我的工作，於是我想要更多，我想要當個忙碌且快樂的華語老師。

在台北頂大告知我所應徵的「暑期密集班」取消後，另一間位於新竹的頂大也公布了徵才訊息。當時名校情節還沒消失的我，還是很想要在我的履歷上寫下一筆頂大經歷，因此再度不顧台北到新竹的距離報名了。頂大的甄選過程都很嚴謹，需要經過書面審查→筆試→試教→面試等階段。

■ 書面審查

■ 筆試

筆試、試教、面試是同一天進行的。筆試內容不難，我記得有漢語拼音、選擇題，問答題則是考了「的、得、地」的差別，都是當華語老師的基本知識。

■ 試教

新竹的頂大不像台北的要當場抽籤那麼刺激，是可以事先準備的。題目是從《當代二》中自選一課，10分鐘內呈現生詞、語法、課文教學。雖然可以事先準備比較安心，但10分鐘內要教生詞、語法、課文實在很趕，而且我還自殺式地選了「把字句」試教，導致我在示範的過程中，老師就不斷模擬學生問問題，最後當然犧牲了課文的時間。

■ 面試

最後的面試時間，老師還是不斷問我「把字句」該如何呈現？「把」跟「被」有什麼不一樣？學生提問如何回答？也告訴我他們並不是存心刁難，而是學生上課真的會有這些疑問。這時我理解到，頂大並不像我教過的那些科大那麼好混，學生是認真要來學習，也十分要求老師的教學能力，因此老師們在面試時也會嚴格把關，以免未來造成學生申訴。

最終的結果，我錄取了「暑期遊學團」的老師，並不是我一開始應徵的正規班。錄取信寄來時並沒有說明薪資待遇，只寫了「依中心規定」（你倒是把規定拿出來啊！）。經過我苦苦追問之後，行政小姐才告訴我時薪是$450起跳。嗯，$450實在無法縮短台北到新竹的距離，想到我面試的時候，老師還問我有沒有考慮搬到新竹住。$450的時薪，我要怎麼在全台平均薪資最高的區域存活下去？所以就拒絕了這次的教學機會，也對自己要在履歷上寫一筆頂大經歷這件事，徹底死心了。

這間老牌私校是我從開始當華語老師以來，一直想去的一間學校。原因無他，離我家很近而已，走路就可以到。

應徵資料跟其他家大同小異，有： 個人履歷、自傳、各項證書、 《時代華語》自選一課教案設計、15分鐘教學影片。有了幾次經驗後，這次我準備得很快，也很快在寄出資料隔天就接到了中心的電話。當時是2022年中，外籍學生來台已經解禁，各大華語中心招聘老師的速度，趕不及開課的速度。所以中心在電話中就直接跟我確認可以上課的時間，簡單用視訊面試一下，立刻就排班了。

會到華語中心上課的學生，都是認真要來學中文的。他們有的要來台灣申請大學，有的已經定居台灣，所以都有強烈動機要把中文學好，對老師的教學也有所要求。中心也一再提醒老師，備課可千萬不能馬虎，不然很容易接到客訴。我在這間華語中心帶的是零起點班，零起點的備課又比其他程度的更累，因為學生完全對中文沒概念，需要靠大量的圖片、動畫輔助，還要想教學活動、準備上課道具等等，常常備課到半夜，隔天一早又要提早到教室準備，實在是很崩潰。但看著學生從一開始「你、我、他」都搞不清楚，漸漸地能自己去買東西，跟我形容他們如何跟店員成功溝通，興高采烈的樣子，真的會覺得再累都值得了，這就是教學工作最迷人的地方。

正規班應該算是台灣大部分華語老師賴以維生的地方，一個星期有五天課，早上下午都有課可以教，就像上班一樣，看似很穩定，但實際情況連一般公司最初階的工作都比不上。華語中心跟老師簽的是「委任」契約，中心跟老師是沒有雇傭關係的，中心不必負擔老師勞健保。而且三個月簽一次合約，學生多的時候課會源源不絕地開，當然可以一直簽約，表面上老師是有很穩定的工作，但只要發生類似COVID的大事件，華語中心沒有學生、無課可開，自然就不會跟老師繼續簽約，老師瞬間失業，還無失業津貼可領。

時薪更是說起來就傷心，一開始中心的主管很開心地跟我說：「老師啊！你有證照真是太好了！我們有證照時薪有$410！」我弱弱地問一句：「那沒有證照呢？」主管：「400。」這可以列入我近年來最屈辱的事件沒有之一了。我光是考證照的報名費就要$1500，申請證照還要附多益成績，更別說兩萬多塊的師資培訓班，以及我從小認真念書所累積的學問知識，竟只值$10塊時薪！老師啊！你要不要去看看外面的物價漲成什麼樣子了？學校旁邊的牛肉麵，一次都漲$20塊錢呢！

即使薪資差強人意，但看在離我家很近的份上，我還是去教了。原本我打算教完一期就不教了，但某天中心的老師用近乎拜託的方式，請我教一期個人班，說學生已有中級程度可以溝通，只要陪她練習口說就好了，而且學生很乖很好教。個人班的時薪更加羞辱人，$360，這也讓我的教學熱情雪崩式下滑，迅速進入倦怠期。教完一期團體班、一期個人班之後，我就徹底離開華語中心了。

■ 時薪：團體班$410、個人班$360

■ 優點：

■ 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