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貓 關於父親,我想說的事】
◎ 村上春樹
#書摘
記憶是不是可能化為眼睛看不見的傷痕,即使那深度和形狀改變了,到死都還糾纏不去呢。
我讀法國電影導演楚浮的傳記時得知,楚浮幼年時也和雙親分離(幾乎被當累贅般拋棄),有過被外人收養的經驗。因此楚浮一生把這「被遺棄」作為主題,透過作品持續追究。
人可能或多或少都擁有無法遺忘,而且實情無法以言語向別人傳達的沉重經驗,可能會在無法完全說清之間活著,然後死去。
《棄貓》是作家村上春樹在其父親過世後幾年提筆寫下的,關於父親的生平,與他自己與父親相處的點滴。
由於村上春樹與父親個性上相當不同,在他父親過世前甚至數十年斷絕往來,在父親臨終時才再次交談並「算是做了和解」,村上在《棄貓》中這麼寫著。
之後村上春樹花了數年的時間去尋查父親的生平,當然父親在世時是可以直接問本人,但我想大部分的家庭都一樣,其實面對親緣反而最難開口。
▍長睫毛與大耳朵
我從來沒有機會這麼近距離看我父親的臉,我們總是迴避眼神接觸。
我才發現原來父親有著我一直夢寐以求的長長濃密的捲翹睫毛,而父親的耳朵好大,耳骨的形狀有著比一般人更複雜的漩渦圖形,雖然臉已經像乾枯的木乃伊一樣,耳垂仍然厚厚的很有生命力,就像是獨立於父親之外的生命個體。
護理師在拔掉父親維生裝置的那幾分鐘,我很努力的把父親的樣子看仔細,畢竟這是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樣好好看著他。
▍微小事物的累積
「當時海邊浪濤的鳴聲,吹過防風林松樹的風中香氣,我到現在還清楚記得。這一件又一件小小事物的無限累積,從過去到現在形成我這個人。」村上春樹寫,他和父親在某個夏天去海邊棄貓時的風景。
國小一年級之後我就沒有跟父親住在一起,甚至連國小一年級我有沒有跟他住在一起我都不太記得了,但當然還是有一些跟父親的回憶。
小時候父親幫我送便當的那個便當袋上面有牛奶廠商的乳牛圖案;父親從台南到北投帶當時在那裡讀國小二年級的我,去吃北投公園旁的小美冰淇淋餐廳,我每天自己走路上學經過,都好想進去吃吃看;父親背著裝睡的我爬五樓的樓梯,他知道我在裝睡,我也知道他知道我在裝睡⋯⋯
這些都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發生的事。
▍悲傷如浪
我本來以為我沒有難過,父親於我更像是不熟的遠房親戚那樣,從長長的病中解脫是一件好事,他不再痛苦我甚至為他開心。
只是回過神來我走路的時候哭,騎車的時候哭,洗澡、睡覺、發呆的時候,像是吸飽了太多水的海棉一樣,水一直從眼睛汩汩流出,原來我是很傷心的呀,我看見這些淚水才知道。
▍稀薄卻確實存在的愛
所以我開始疑惑人有可能失去沒有擁有的東西嗎?在父親過世前,我不是一直過著沒有父親的生活嗎?
然後我終於知道我與父親之間不是只有血緣關係的聯繫而已,即使稀薄,父親也用他的方式愛著我,只是我一直強求更多吧。
我不能後悔在能給父親關懷時我選擇逃避,就像父親在我生命中需要他的時刻他永遠缺席,我們早就錯過了愛的時機。
最後我緊緊的抓住父親已失去意識的左手臂,在他耳邊說出我的名字,我說:「我原諒你,請你也原諒我,離苦得樂,一路好走。」
記我的父親37.01.08~112.02.05
◍ 作者|村上春樹
◍ 譯者|賴明珠
◍ 繪者| 高妍
◍ 出版|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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