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相信大部分人不值得信任,那我們對待彼此的方式也將會如此。」
如果突然來一場大地震,建築物劇烈搖晃,你認為,人會互相推擠,不顧一切地逃到戶外,還是按照秩序,有餘力時還會幫忙他人躲過災難?
很可惜,我們一般認為前者。
長久存在一個迷思,人類天性自私,既有侵略心又容易恐慌。法蘭斯·德爾瓦提出「飾面理論」,認為文明吹彈可破,稍一刺激就會崩壞。然這本書告訴你,人遇到越大災難,反而越能展現最好的素質。
常言「防人之心不可無」,為甚麼我們對人性有深根柢固的不信任感呢?
「幼稚園喂毒」、「持菜刀砍死前女友,遭警方收押」、「太囂張!闖入銀店攜走60萬手鐲!」打開電視,負面新聞佔80%,而這些訊息深刻印在腦海,導致跟網友見面,害怕被圖謀不軌,走在街上,害怕被尾隨,開車不敢按喇叭,害怕對方是「球棒隊」。
喬治·葛本納提出該現象:「險惡世界症候群」,症狀是犬儒主義,厭世和悲觀。
你會說,「新聞都是現實發生的事情啊,有可能真的會發生!怎麼可能不擔心不害怕!」是的,但是新聞講的是「例外事件」。
我們受新聞影響,有兩個理由。
1.負面偏誤:比起好事,我們對壞事更敏感。
2.可得性偏差:我們能輕易回想的事情,就假定該事物比較普遍。
負面新聞駭人聽聞,輕易觸動情緒,能賺取點擊率,卻也讓觀者認為,我們處在岌岌可危,危機四伏的社會。
這三個知名實驗/案件深刻挖掘人性之惡,然而作者深入調查後,找出真相其實在結論的背面──這些人性本惡的結論,都是人為操縱的結果。
1.菲利浦·金巴多「史丹利佛監獄」:這是一項惡名昭彰的實驗,有些自願者在實驗進行前,還自稱是和平主義者,但當他成為獄卒,面對囚犯時,卻極盡所能的剝奪和貶低其人格,陶醉於權力中。這也是著名「路西法效應」的原形,指平凡人或社會團體,只要放在某個特定環境,就能強烈影響他們的行為。
作者發現事實並非如此。獄卒並不沉浸施虐的快感,反而在中途無數次想逃脫,卻被金巴多恐嚇、命令、洗腦,把實驗完成。為甚麼金巴多要這麼做?很簡單,這樣他才能聞名於世,這個實驗才會被人銘記。
誰想看甚麼事都沒有,一派和平的實驗,是吧?
2.「米格爾倫實驗」:該實驗分為「指導者」和「學習者」,學習者被用皮帶綁在椅子上進行記憶測驗,答錯,指導者便按下電擊。電擊隨答錯的次數加強力度。他要測試受試對象願意做到甚麼地步,能開到多大強度的電擊。結果,總共有65%的參與者做到最極限,送出450伏特電擊。
米格爾蘭的結論:人是會盲目遵從命令的生物,服從權威。
不過,真相是甚麼?為甚麼這些人會聽米格爾蘭的命令?是因為他們「信任他」、「想幫助他完成實驗」、「希望對人類做出貢獻」,儘管在過程中喊著「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不幹了!」
你要說懷著善良出發的行為,卻造成惡的結果,就是人性本惡、就是盲從嗎?
(實驗中,電擊並沒有真正開啟,米格蘭爾卻未告訴受試者,導致他們在實驗後,都深受嚴重心理疾病之苦)
3.凱薩琳·蘇珊·吉諾維斯之死:這起事件報導講述「旁觀者之惡」。凱薩琳·蘇珊·吉諾維斯在回家路上,被犯人施虐致死,過程中她高聲呼喊,卻無人出手相救,呈現人冷酷又自掃門前雪的自私心理。
然而,真相是甚麼?
本書有一段精闢解釋──旁觀者效應:「情況並不是『儘管』尖叫聲吵醒所有鄰居『卻』還死亡,而是『因為』吵醒所有人『所以』才死亡。」
在緊急時刻,我們猜測別人會做出行動,所以覺得自己並不需介入,而讓別人管理比較合適,怕做錯事,怕被譴責。在事件中,有位先生要打電話給警察,卻遭妻子制止:「警察應該已經接30幾通報案了」
此外,有人試圖挽救,卻被媒體曲解,最後呈現人性冷酷假象,在美國成為駭人聽聞的事件。
歷史上發生過無數次大大小小的戰爭,呈現人們好戰、侵略、冷血的一面。為甚麼人會去殺另一個人呢?
在1944年,德軍處於下風,面對同盟軍,仍誓死奮戰。他們是被洗腦了嗎?愛國心?意識形態?難道都不要命了?
最後得出真正理由:「友誼」。他們不希望讓同袍失望。
莫里斯·雅諾維茨發現邪惡源頭不是虐待傾向,而是勇敢戰士團結一心。第二次世界大戰展現友誼、忠誠、團結,人類最善良的品質,卻讓普通人犯下歷史上最惡質的大屠殺。
要說人性善性惡,得從人類的最早的祖先起頭。而在這之前,先闡述兩位完全不同論點的思想家對人性的解釋:
霍布斯秉持人性本惡:從前我們都很自由,下場卻非常恐怖。在自然狀態下,人由恐懼驅使,我們渴望獲得安全,所以要建立一個絕對的統治者──利維坦。當我們同意交出自由,把身心靈放在君主手中,便可從混亂狀態獲得和平。
盧梭秉持人性本善:人本性善良,互相團結,是因為有制度、文明,才讓人變邪惡的。游牧時期,人們喜愛分享,心胸開闊,但某天,找到肥美的土讓,人們畫地自限,圈出一塊地,說「這是我的」,這開啟了農業時代,是文明的創始,卻也是自私、猜忌的源頭。
這兩個想法,你相信哪一個呢?
作者在此講述一個很有趣的演化。
人類目前發現最古早的人種是「尼安德塔人」,但最後卻被智人所取代,為甚麼呢?難道智人殺光尼安德塔人嗎?尼安德塔人可是有肌肉、大腦袋且活過兩個冰河時期耶!難道是因為智人夠自私,夠邪惡?
不,是因為他們「最善良」。迪米崔·貝利亞耶夫理論是,人是馴化的猿。善良(馴化)的結果,能減少壓力激素,分泌較多血清素(幸福激素)和催產素(愛情激素),也會有較好的溝通能力。
人是社交動物。生下來就是要學習、建立關係、玩耍。在所有動物中,只有人類會臉紅,這是因為人們在乎別人的看法,也只有人類有眼白,這個特徵讓我們能跟上別人的視線。我們很坦率,人人都能明白看出我們關注的對象。
人是社交動物,友善是本能。然而作者提出一個人性弱點:人天性善良,但是排外。這也是「同理心」與「同情心」的分別。
我們都說要有「同理心」,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但保羅·布倫指出,同理心不是普照世界的慈愛陽光。他是聚光燈,是探照燈,只照在我們關注的對象。當你忙著把沐浴在那道光之下的情緒西收起來,那以外的世界就消失了。
你可以同理一個人,兩個人,但沒辦法同理7億人,所以同理心是一種我們對親近人的感受,他讓我們更不寬容,因為我們對被害者感同身受,就對敵人越一概而論。
他導致了我們的仇外情節。而這也正是許多戰爭、紛爭的源頭。
書中講述一段有趣對話:
一名老人對他的孫子說:「我心中有一場鬥爭,那是兩匹狼的惡鬥。一匹是惡狼──憤怒、貪婪、傲慢又膽小。另一匹是善狼──平和、慈愛、謙遜、慷慨、誠實且值得信賴。這兩匹狼也在你心中鬥爭,也在每個人心中爭鬥。」
一會兒之後,男孩問:「哪一匹狼會贏?」
老人露出微笑。
「你餵養的那匹。」
善與惡的念頭,是一種選擇。如果同一件事,用善念來看待與實施,相信人的自發性與天性,或許會是更好的解決方式。作者在此舉兩個面向探討相信人性本善,能促使社會發展更好:
奇普·西思教授提出「外在動機偏差」,即我們認為「別人」缺乏內在動機,只會被利益驅使。
人就像一個只有被不斷鞭策才會行動的牛馬。從幼兒開始,我們便開始透過教育、制度規範他們,上安親班、成績考試為優先的思維,填充家長的頭腦,小孩無法擁有自主意識,被迫壓抑天性。
卡爾·泰奧鐸·索羅森是一位丹麥景觀造型師。他認為普通的遊樂場相當無聊,因此他設計出全然新穎的東西:沒有規則或安全範圍的遊樂場。一個孩子自行掌管的地方。
他將一塊七萬五千平方英尺的地方填滿破車、柴堆、舊輪胎。孩子可以用鐵鎚、鑿子和螺絲起子來砸、敲打、修補。可以爬樹生火,挖坑造小屋,做任何他們所能想到的事情。
這樣的構想在一般大人的眼裡,第一很醜,雜亂無比,第二危險,他們擔心沒有安全措施的場域會造成一連串骨折、摔破頭等意外。
然而,大人擔心的事都未發生。在這樣的環境中,因沒有限制設施使用方式,孩子們能盡其所能發揮想像,探尋好玩之處,沒有在乏味遊樂場響起的噪音、尖叫和打鬥,反而一派和平。
那裏雇用了「領玩者」注意大小事,但他讓自己保持超然,不干預孩子的決定。
由此看出,社會與家長因不信任孩子而給予過多關注與保護,這反而有害他們的發展,信任與賦權,反而能在孩子身上看到更多的可能。
「把人當做糞土對待,他們就會變成糞土。把他們當作人對待,他們的行動就會像人。」
在一般的監獄,有鐵欄杆牢房,袋有鐵絲網和監視攝影機,甚至會施虐、嚴格的獄卒,其作用是監視,懲戒,以防罪犯再出現暴力行為,然而在挪威,他們不是避免惡質行為,而是避免惡質意圖,他們盡可能幫助囚犯準備回歸正常生活,其原則是:牆內的生活必須盡量與牆外愈像愈好。
在島上,獄卒與罪犯聊天,島上甚至有電影院、spa、教堂、雜貨店、圖書館、樂隊等等,他像豪華渡假村,但囚犯得努力工作,好讓社區維持運作。他們要犁田、做木工、煮飯。這樣的場景看似一派和樂,然而關在裡面的都是窮凶惡極的罪犯──毒販、性侵者、殺人犯。
當監獄不再以懲戒規訓為目的,而是用尊重個人的角度設計,反而能降低再犯率,讓罪犯出獄後,也能如正常人活動。
老實說,這本書並沒有很強烈的說服我。書中,作者以拆解大事件的方式闡述「人性本善」,然而從生活的角度,你怎麼看呢?
我做過三個月的幼教老師,書中提倡信任孩子,發揮他們的天性,相信他們能妥善處理事情。然而在兩歲的幼兒,我發現他們就是「欺善怕惡」,遇到較嚴厲的老師就乖乖聽話,好言相勸的就欺在頭上,而孩子本能也是懶惰的,穿個鞋子拖拖拉拉,遇到不會的事情,就哭喊或直接求助。
中班大班的幼兒,遇到不合己意的事情,便動手打人,甚至口出狂言。
民主政治更是眾口難調,批評異己的言論,為了選票,提出難以達成的政見。
而更直接反映人性的是網路,在匿名網站上,人們憑藉隱藏身分,暴露內心所想,造成網路霸凌,自視清高,任意辱罵等情況。
這樣看來,人真的能沒有規範嗎?真的能相信天性?真的心存善念嗎?
我保持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