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那年聽到醫生診斷,第一個想法就是:所以我馬上就會死了是吧?
關於癌症,我的人生中只聽過沒見過的某某親戚是因為癌症去世,還有電視上包著頭巾的抗癌鬥士;所以我對罹癌的認知,只有痛苦、化療、掉頭髮,最重要的是接著很快的就會死去。
但癌的前面通常會加個「抗」字,就是代表它不會讓人立刻去世,所以我們才能夠「抗癌」。接著經歷的一切,遠比我原本想像的要複雜多了,就如我們突變的細胞結構一樣,錯綜複雜、難以理解;變異的細胞們組成綁縛骨肉的瘋狂死結,又一個個盤踞在心腦各處,長成會呼吸的痛。
那時候之所以想到「下個月」,是因為我忙了四年大學的課業、花了一年壓力山大的製作遊戲專題,在下個月終於要準備去展覽了。我花費這麼多心力、廢寢忘食的成果,我就這樣無法替它佈置展場、向大家介紹我們的心血嗎?
對,我不能。
雖然我沒有在那個月死掉,但我的確不能做那些事了;我接著得做的,是更心力交瘁、真正意義上的廢寢忘食,但也更重要的事:去愛那些害我受苦受難、變異的淋巴細胞們,不然他們將停不下發瘋,會把「我」從精神到肉體,破壞殆盡。
「去愛」聽起來十分矯情,但其實是,我最開始只是為了保命,而說服自己要充滿「正能量」的「愛」,後來才逐漸理解,這為什麼會是愛,而正能量也不是神說有了光就有了光的那麼輕鬆就能自產,努力憑空產出正能量,反而更消耗我的精神。
在各種意義上,我從不覺得自己經歷的是一場「抗」癌,至於到底是為什麼,我得從頭慢慢回憶,並將痛苦與理解的符號重組譜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