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移居的人,能在落地那刻立即感到自己能融入這個新地方。如果歸屬感是這麼脆弱的一回事,前三十年簡直是白活了。文人將這種不得不在此,又充滿矛盾的陌生感,稱為鄉愁。
然而,生命卻能在你愁到無法承受的時刻,提醒你每個地方都能發現美好。
向窗外望去,原來是幾個老師,帶着十來個穿着不稱身反光背心的小學生,經過這條街道。也許是認識社區的活動吧,孩子興奮又好奇地談天說地,為靜得沉悶的橫街帶來一抹陽光。
於是,我抄起放在窗台曬太陽的公仔,向他們搖動。敏銳的孩子立刻發現在跳舞的小白兔,熱情地向我揮手回應,蹦蹦跳跳,連帶隊老師都笑得合不攏嘴。
很快孩子便離開了我的視線範圍。這一分幾十秒,是我在小鎮第一次感覺到幸福的時間。
我在一間政府轄下的教育機構工作,學習者多半是來補回學歷以升學或找工作的成年人。在我上班的第二天,一個case worker陪着一位婆婆來拿證書。
婆婆口齒不清,加上可能不諳英語,大多數溝通都是由社工代為處理。辦完手續,上司向婆婆遞上證書,說了一句:congratulations!
她接過證書,看看自己的名字,又看了看我們,臉上開了一朵最大的蓮花,向我們逐個點頭說:thank you, thank you⋯⋯
那是我在小鎮見過最美麗的笑容,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笑容。
會讓人快樂的,不是一個海港,也不是一個島國;是有能力為他人做些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