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視頻當道的今天,文學閱讀式微的今天,或者在文學相對落後的馬來西亞談論文學就像談論社會正義,談論#Meetoo,談論民主自由一樣是很傻很蠢的事情。這麼傻這麼蠢這麼無助的文學,卻奇異地在馬來西亞這塊貧瘠瘦弱的土地上頻頻開始讓人驚艷的鐵樹花,繁盛之餘,還經常驚艷海外,甚至是兩岸三地。不論是以中文創作的馬華文學,還是以英文創作的馬英文學,我們這群在國家體制外的文學作家,為了文學好似拼了命的不斷在衝擊體制,有飛蛾撲火,無懼自取滅亡的烈士精神。
不過,這群文學壯士、烈士,在創作之前是否都明白自己的意圖是純粹為了衝擊體制嗎?想來未必。在各國文學場域中,總會有兩種聲音在分庭抗禮,一種是“為社會而發聲的文學”,另一種是“為文學而文學的文學”。前者服務社會正義的性質更高一些,後者的文學觀念與理想追求的是自我、藝術以及更深層次的內在精神。文學本來就是各取所需的存在,然而當文學落在不同的社會、政治場景,或試圖用文學做一些與權力有關的事情時,文學還是文學嗎?這得商榷。無可否認,文學在任何場景、語境下,文學始終必須是真善美,若不,文學的意義便蕩然無存。
一開場就講了許多近似學理性質的話語,但我們今天要討論的《仇絲》其實與上兩個段落討論到的為“社會服務的文學”與“為文學而文學的純文學”壓根兒沒半毛錢關係。《仇絲》的出版,在馬華文學不是奇怪的事情,但因為在許友彬大力推廣和推薦下,在6月馬來西亞華人書市上,以及馬來西亞華人文化、文學圈子裡,掀起了讀《仇絲》的波瀾。
《仇絲》這本不過十萬言的中篇小說其情節並不複雜,故事背景設計在上世紀60年代末期,故事線分支不多,在人物刻畫上符合傳統定義的小說人物寫實;情節方面,馬土土對每一個章節的鋪陳都十分符合大眾定義的流行小說的高潮起伏。如果把《仇絲》當作有年齡限制的成人讀物,我不太認同。縱然許友彬認為,這本小說有不少18禁內容,但基本上許多涉及情色之處僅僅是以“這樣這樣、那樣那樣”的語言輕描淡寫的帶過。與真正的情色、暴力美學的文學比較起來,《仇絲》不過是小巫中的“奈米巫”,絕對是老少咸宜,闔府共讀的小說。當然,也要做一個提前說明,《仇絲》雖然色情意味並不濃烈,但馬土土在處理自殺、他殺或傷害自己、他人的情節上,倒是挺有自虐虐他的SM情意結,讀者要讀此書與其擔憂情色的閱讀困擾,還不如捫心自問,對這種血腥黑色情節的接受度到哪個程度?
《仇絲》不能歸類到純文學的範疇中去,這是不爭的事實。但如果你讀過嚴沁、瓊瑤、劉以鬯,或早期香港進來的言情小說,不難發現《仇絲》的寫作策略、故事套路、人物設置、場景設置等,都有極其濃厚的上個世代言情小說的韻味。這種小說韻味如今難尋覓,但或許還可以在台灣言情小說出版物中偶然覓得,在香港早期言情小說“絕種”的如今,《仇絲》作為言情復仇小說的存在,必然會給當今數位時代的新鮮人精神上的閱讀刺激。
作為普通讀者,閱讀《仇絲》是十分“絲滑”的。這種語句流暢的小說,也只能在通俗小說裡找到。要在純文學裡找流暢和通俗易懂,很多時候是讀者的自找麻煩。另一點必須一提的是,《仇絲》可說是2023年馬華文學界裡,通俗流派中的一株奇葩,不論你是小說的愛好者,還是短視頻製作者,或語文學習者都可在《仇絲》裡找到適合你的內容和所需的文學基礎與語文學習工具。補充一句,紅蜻蜓出版社以繁體字“破天荒”出版《仇絲》,對10後的讀者來說可是十分新奇的。
(原載於馬來西亞《中國報》副刊 2023-0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