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六月,外甥女成為新手媽媽,我升格為姨婆了,有點不太習憒被稱呼「婆」,現在要學會習慣姨婆這個稱謂。一年後,小孫女會叫姨婆時,甜甜的嗓音、撒嬌的模樣,我應該被徹底地攻克淪陷吧。
外甥女婿姓范,他們家人以諧音梗「小飯糰」做為她的小名,覺得很cute、可愛,我想,不知道這個小小孩有了自我的概念後,喜歡這個小名嗎?
「她以後會喜歡這個小名?」我語帶懷疑沈呤著。
「她不喜歡,就叫她的名字,或者看她喜歡什麼樣的小名。」外甥女回答出我想要的答案。
外甥女,這個我從小看到大的女孩,如今是個能幹的新手媽媽呢。
我會問她小名這件事,緣於自己童年的切身之痛。有意識以來,家人親戚都叫我「 肥肥」,顧名思義,就是胖到了極致。據老媽說,我過了周歲還站不起來,她的豐富育兒經驗值是,她照顧的弟弟妹妹們以及我的哥哥姊姊們都可以站以及走了,她懷疑是我的肢體出了毛病?還是我肥到站不起來?
老媽憂心匆匆,帶我去看醫生,醫生說:「沒問題啊!每個嬰幼兒發展不一樣,不要緊張!妳的小孩是個健康寶寶!」醫生安撫著老媽的情緒。
應該在老媽不懈的努力下,威脅加利誘,我站起來,能走路了。我是個會走路的小胖子,可是我不是快樂的小胖子,胖子應該要快樂開朗嗎?
親戚叫我「肥肥」,連老爸都叫我「肥肥」,我討厭這個綽號,卻不敢吭聲,我是個安靜、 彆扭的小胖子。
小時候,家庭環境不好,小孩又長得快,媽媽理所當然把哥哥姊姊的衣服給我穿,總是穿不下,我牚過姊姊的學生裙,釦子都扣不上去,總要注意著拉鏈,手要按住,否則會牚幫。
我有兩個姊姊,身材都很纖細,我和家裡任何人都不像,媽媽要我穿姊姊穿過的衣服,我穿不下,媽媽寧願讓我在同學面前出醜,也不願買一件新的。我想哭,我不是爸爸媽媽親生的小孩。
讀小學時,我從胖子變成比較胖,還好同學們不知道我有「肥肥」這個外號,否則我的學生生涯肯定淒慘。但我對「肥」這個字很敏感,就是渾身一層層油膩膩的肥油,我不喜歡。
有一次吃中餐,那是沒有營養午餐的年代,每個學生都帶便當,中午幾個交好的同學圍著書桌共餐。有一次,其中的同學看見我便當中的滷肉,是許多肥肉的三層肉,她覺得噁心,「那麼肥,你敢吃?」一臉噁心想吐的樣子。
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我的玻璃心碎了一地,「難怪妳比我們肥。」我默不作聲,儘管我是介意的。
小時候胖不是胖,我的身材印證這句話。國中二年級後,我一直長高,座位在教室的前三排,到高中時,坐到了後面一二排,我也沒有減肥節食,但身形抽高了,體重卻沒增加多少,至此,我脱離了胖子圈。
「肥肥」這個綽號,不知在什麼時候開始,沒人再喊了,我也不太在乎了,或許是身形的改變,我不再是個胖子,而且在外貌上很像老爸,內心的小劇場「自己是垃圾桶撿來的孩子」,也演不下去了。
不介易「肥肥」這個綽號,有部分原因,是因為香港TVB大姊大沈殿霞。當時港劇楚留香横空出世,主演鄭少秋風流倜儻的形象,紅遍台灣大街小巷。他的另一半沈殿霞,綽號「肥肥」,是TVB的一姊主持人及演員,她的特色是歡樂與笑聲,又有開心果的稱號。
因為沈殿霞,對我而言,「肥肥」不再是個貶意詞。之後我總會留意她的新聞,我幻想著香帥在行走江湖後,曖昧過無數的紅顏知己後,鄭少秋能與沈殿霞成為彼此無法取代的家人。
我希望他們打破世俗靚仔配靚女的刻板印象,突破框架,提供夫妻組合能有更多的想像及可能性,不過藝人也是人,有人的情慾糾葛,他們也走上分手這條路。
沈殿霞給人開心果的imagine,她的外殼是開心果,内核也是開心果嗎?對於「肥肥」這樣稱呼,她一開始就接受?「肥肥」是對胖子禮貌的稱呼嗎?我以為開心陽光之人,也有陰影,在人生的低潮期,應該也會感受到難堪與狼狽吧。
在2008年二月,從新聞得知沈殿霞過世的消息。我認為她詮釋了身為女人,為了那個男人全心全意的付出,身為母親,至死前仍心繫女兒鄭欣宜,開心果則是身為藝人的專業表現,她做得很好,我佩服她。
「肥肥」這個綽號,從我有意識以來,就討厭人家這樣叫我,我沒有為此發聲,是我的膽怯,也是評估現實後的沈默,畢竟家族鄰居們多是些不嫌事大的吃瓜大人,而我只是個懦弱的小孩。
童年時,我為肥胖感到自卑與抱歉,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抱歉?如果有所謂的正面意義,應該就是同理心,對於人們有心或無意的惡作劇,以外形、肢體、智力所取的綽號或訕笑,我不會隨之起舞,因為我看見昔日自己的困窘。
我不知道那些以身心的特徵被取綽號的當事者,他們的内心的強度,是真的無所謂,還是像我外表上表現的不介意,事實卻是玻璃心碎了一地,這些别人眼中認為是我的小題大作,幹嘛那麼認真,只是個綽號,卻花上我很多年很多年,才真正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