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樣子

一位熱愛寫作的大學生，模仿偶像海明威的筆法完成了一篇小說，趁著海明威來到學校演講的機會，將這篇作品交給他指點。海明威讀完之後告訴他：「這篇作品如果簽上我的名字來發表，沒有人會懷疑它的真假」言下之意，是告訴學生模仿的功力到家，寫得跟自己一樣好。「但是，如果你持續這樣下去，也只能當海明威的影子，永無成名之日。」

    鄭板橋早年習字，臨摹各大家碑帖，極為用功。一日在夜夢中，物以夫人的背為紙，竟然以手指在上面寫起了字來。夫人酣睡正熟，被先生這麼一擾，不耐抱怨道：「人各有體，何以寫我體？」鄭板橋彷彿得到啟示，恍然大悟，從此不拘泥前人範式，寫出了自己的風格。

    無論在東方或西方，「自我」是恆常的追求。弔詭的是，如果「自我」就是自己的主體，那麼還要去哪裡追求另一個自己呢？

    原來，這個追求不是向外的尋找，而是向內的探索。向外尋找會先設定模板，然後在套用的過程中，一次次說服自己合乎標準（如大學生模仿的海明威、如鄭板橋臨摹的各式字體）。而向內探索的過程，是先辨識出自我的型態，究竟是「身體自我」、「欲望自我」、「性質自我」或是「意義自我」。

    「身體自我」是我們有形的肉身，如我們說「我的身高如果再高個3公分就好」、「我這麼壯，沒道理打球會輸給他」都是這樣的指稱，只是這個身體畢竟是主體的憑藉，還不能是主體。

    「欲望自我」是以滿足欲望為目的的主體，如「我要考上第一志願」、「我要在幾歲之前賺到人生第一桶金」，在此以欲望的滿足為要，其餘人事物皆不在關懷之內。

    「性質自我」是每個人所擁有的特性與氣質，一般所謂發現自我、認識自我、實現自我、完成自我者，皆屬於此。比如當我發現自己在美感方面頗有興趣與天賦，於是便朝藝術相關方向去學習與修煉。

    「意義自我」意義我的特殊之處，在於它超越了個人，從一個更宏觀的視野去眺望，是在成就自身以外的事物過程中，也同步完成自己。好比調和班上同學間的各種意見，與導師達成和諧的溝通，在此同時也完成自己當班長的意義。

    「向內探索」較之「向外尋找」，雖然並不容易，但是更為簡單。不容易在於必須清明地辨識要面對的是哪一種自我，而簡單的是只要心裡願意，隨時隨地都可以自主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