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幾天的一個午後和朋友閒聊,說起我的童年家裡沒有甚麼好吃的糖果,小時候都要趁著廚房四下無人的時候,躲開媽媽的眼神偷偷打開冰箱,小心翼翼地挖出一顆方糖,就可以讓孩子舔很久很久。
當時最喜歡吃的點心,叫做砂糖配飯,只要一小碗白飯和著砂糖水,就像是甜點一樣可以讓孩子開心一晚上。
朋友笑說那不是上個年代才會發生的事情嗎?我笑說可能當時的鄉下的確還是那樣的樣貌,對當時的鄉村鄰里之間,這樣的光景並不少見。
可能也因這樣的成長背景,父母從小到大因為錢與不安全的爭吵,在第二個弟弟出生後越來越頻繁。
帶點灰暗的童年,手足之間因為玩具而打架,因為卡通播放搶奪遙控器,是那種即使是小事卻可以發展成奮力不顧身的打架,幾乎復刻了當時父母的內在意識。於是人生劇本的背景,充滿了許多缺愛、無法溝通、拗執、憤怒,以及憤怒底下被掩藏的深深悲傷。
在郊區隨處可見的農田裡,半大不小的水稻田的田埂上,有著許多的野花跟午後小鳥的鳴叫聲。姊弟倆人手中拿著竹子在田埂間跳上跳下揮舞著,打落著許多滿天星花瓣,曬著太陽唱著迪士尼錄影帶的各種主題曲。
輕輕鬆鬆的歡笑中,總是不知道甚麼時候會迎來晚間家庭巨大的爭吵。好像只有背起書包前往畫畫補習班的時候,才是一抹安全的空間。但是感知太過敏感的孩子,身上帶著那麼多悲傷,不管是學校還是補習班裡怎可能沒有磨擦?
於是那個恍如乘載父親怒吼的弟弟,偶爾會在補習班裡丟著文具對著全班怒吼、翻砸著椅子大聲哭泣的樣子,總能啟動我內在凍結的創傷感,無法做任何事情,只能看著悲憤的事件在眼前發生,無法幫他擦淚、無法給予安慰、無法踏出腳步。
只是當機、只能當機的那個童年,曾經是最恨最恨的自己。自認為什麼都做不到,帶著這樣的自責成長,非常非常多年。誰也不知道,最恨鐵不成鋼、賞自己最多巴掌的人,其實是我自己。
那時的角色屬性,不懂覺察,也不懂療癒,年復一年累積的自責滾動下,只要外在的誰貌似評判了甚麼,就能將我打入地獄深淵的自責,於是更加拼命的改善、做好每一件事的過度負責任。那底層其實是極大的自我逃避、討好他人與權威的傷口。
一年一年這樣累積的傷痕,我的確曾經想要毀滅世界過,你相信嗎?我曾經憤怒的想要殺人過,你相信嗎?年少輕狂,的的確確做了很多自己後悔的事情,難以言語。
經過了這些年的沉澱、消化跟自我寬恕,現在說起來,才總算已經不怕人笑。
在剛學習療癒的過程中,並未完全理解何謂放下,當時才剛學習到原來對於原生家庭造成自己的行為影響,就對家庭生起了極大的恨。還並不了解一切都是自己的顯化,不懂的自我負責。像一個哭泣的孩子仍要父母道歉為自己負責的想法,仍不懂甚麼是自我撫養。
在那樣的意識層次中,家庭一次次的爭吵碰撞、心碎無力。於是更恨自己的童年,怎麼沒在十歲那年阻止母親想要自殺,恨自己的個性太過天真,為什麼從不懂得放棄修復家庭恨自己從未保護拳頭下的弱者,怎麼當時就被怒吼嚇傻了。
是的,這條名為人生的道路上,覺得犯了很多無可彌補的大錯。
當時並不明白,揹著這樣自責與自卑的石頭下,即使做著再多"好事",也並無法使任何人更加幸福的。
當年,累積了很多自我質疑跟不接納,當時還沒有人告訴我,一切真的都只是一場夢,太入戲那個夢。(但這一切都是靈魂的安排要學習的功課)
缺乏情感教育的環境下,沒有人告訴我,原來是可以安心的哭、可以安全的表達情緒,絕大部分的人對於情緒仍有著很多負面標籤,不停壓抑著。
尤其是這個只追求速成目標的工作態度,否定軟性/包容情緒的集體意識,演變成所有人都一起去否定的悲傷,且不懂得如何消化憤怒。於是那個夢裡如果有人給出一點溫柔的糖衣,在給你看似指引出一個框架,就能讓人那樣奮不顧身的跳下海裡。(是的,跟愛情很像)
那樣的糖衣底下,參加過的身心靈團體,使自己把所有身家都掏空了。
參加過邪教,又把所有人際關係都衝撞輾碎了一次。
因為金錢上的破損、個性的逞強、不安全感的極度抓取下,財富極大的破損,極度需要金錢的自己,參加過好幾個直銷跟投資工具,接著讓身邊一輪親友造成跟著財務上的損失。
自己的生命中好像有一種模式,明明是那麼想要改變些甚麼,很用心地做了選擇之後,在後來的某一天那個選擇就殞落了。
於是一次次又累積了自卑,質問是不是自己太傻?又是自己的錯誤,才顯化出那麼多人事物出來一起鞭打著自己,一定又是自己無明、沒有福報吧,於是就更加努力的修法跟佈施下去。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幾度過度消耗下,終於來到了那段靈魂暗夜,再也無法發動車子一般,直直落去。
我能明白的,在還沒成長到一定的力量前,自責跟空虛的場是如此巨大,地球這個遊樂園又充斥著那麼多信念系統,不是所有框架都能引領人出走。所以特別能感觸那些迷惘的人們正在經歷些甚麼,願意去陪伴跟祝福。
或許是因為走過最低的低谷,腰桿跟頭被生命狠狠壓到地面,於是終於可以放鬆躺在草地上後,可以真誠的與每顆石頭與花朵深深敬禮,並且對每一個跌倒的人得以同理。
過了這些年,總算有力氣回頭望,直到現在才有能量去真誠感謝生命這樣安排,可以寫出這些故事,也代表自己消化了許多,故事透過書寫得以一次次將她淡化痕跡,也是自己的修復之旅。
感謝自己懂的創作,透過文筆整理與佈施,受惠的一直都是自己。
隨著空性站穩越來越深,生命有了哪一些變化。
沒有。
沒有甚麼神通、沒有甚麼極大的幻想福報砸到身上、仍然是日復一日的作工,日復一日的佈施、玩耍、打電動。
但這些平凡的日子裡,深深的平安在每一次的呼吸裡紮根,越來越喜歡與習慣待在空性不解釋裡。感受深深的圓滿,甚麼都不做卻有極大的安然。越來越知道是一場夢,越來越抽離許多信念系統,越來越能體悟「上一秒下一秒就是前世今生」的感觸,於是可以跳脫集體意識,做出自己角色喜愛的選擇,知道真實的你就是身後無盡的平安,於是生活大小事都能被看淡。
有次紫焰的好友們一起出門旅行,那天晚上大家聚集在我房裡,聊著聊著也許是因緣俱足了,有人問起覺察,曖渟只是微笑著,甚麼都不說話(你能相信嗎?大多時候我問她問題,曖渟也都僅僅只是待在空性回望著我,陪伴我一起靜下相望很久很久,直接傳達那份答案的力量,人間的回答都已是多餘),看著她靜靜地站穩空性,那瞬間就能感受到空性的引力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
記得剛認識紫焰的時候就聽曖渟說過,真正能幫助世界的就是像這樣子站穩空性就好,待在空性中甚至掃廁所都是幫助世界,甚麼都不用做,待在深深的空性裡就好。
聽完那段話,於是生活中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自我督促著要站回空性的決心。她說,只要待在空性裡,很多有形無形的信念訊號(阿卡西紀錄)得以被消融,很多心結得以被解開。
隨著這一年一次次練習,總覺得願意去安住在空性中,其實是一份很大的臣服、要有對生命很大的信任,才願意在任何事情發生時選擇去不解釋。我們活在如此複雜訊息的環境裡,每遇到一故事激起的信念浪花那麼巨大,要看穿那些故事的假象,乖乖去練習不解釋,某方面來說真的很勇敢。(但我卻又不願寫太多肯定語,只為了避免小我又拿起解釋自我強壯)
坐在旅館的床上看著每個逐漸靜謐的人,深深的呼吸著,沒有人想講些甚麼,沒有人想推動些甚麼劇情,就只是被引領著一起練習安住,沒有時間、沒有空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某一秒忽然沒有來由的開始流著眼淚,小小地激動地啜泣著。
曾經問過莫子師尊好幾次,為什麼有時候聽到空性引導的話語,跟感受到空性的時候會想要流眼淚?莫子總是輕輕地說,因為你知道到家了,你知道家是甚麼感覺,所以會想哭泣。
她靜靜地微笑看著流淚的我,問說是不是有些體會了?她的聲音一直很溫柔很慈悲,或許是高我投射出來引領我耐心練習的契機之一。
楊定一博士必要的創傷這本書,裡面有一段話一直能敲在心底。「你這一生點點滴滴的創傷,也就是你這一生的貴人。這位創傷的貴人,會為你帶來最高的恩典。它是透過你眼前沒辦法忍受的狀況,透過生死,非逼你進入永恆、超越生死不可。」
忽然明白,過去我的角色之所以有著那麼多傷口,或許就是為了使她走到這一步的安排也說不定。
看著曖渟,有幾秒鐘甚至無法用言語表達,當內在有些陳年的事物被清理出來,你知道那很珍貴、知道一切很平安。童年那麼多自責的回憶,只要站回覺察,一切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不需要學習療癒、不需要學習些甚麼故事內的技能,就只是一個選擇,就能被清理,那是一份多大的生命智慧,可能要經歷過的人,才能稍稍體會那種釋然。
「我曾經以為......被扇巴掌的悲傷裡沒有覺察......
我曾以為......憤怒的時候我沒有覺察,但是走過那麼久,到現在才明白,原來覺察一直都在阿!
祂沒有消失過,我一直以為我迷路,但其實我一直都在家裡,從沒有離開過。」
無法言語的激動中,眼淚不停地流,只能驚訝地看著她,同時能感受熱淚一行行地滑下臉頰的溫度。
「恭喜你。覺察一直都在的。」她笑笑,帶著深刻地祝福。
可以被提醒這個大道至簡的道理,才忽然對那些曾經經歷過的創傷多點尊敬。沒有那些磚塊堆疊起來的高度,也無法從中覺察到,原來自己對這個角色仍是那麼多有條件的愛,幾乎說苛責的毫無慈悲。靜下心想想,這樣一來,我對慈悲的理解,也是源於這些傷口不是嗎?說到底,一切都是二元的鏡子得以對照,一切都是沒有對錯的安排。
空性沒有深淺,但隨著練習地一次次深入,有些理解才會在某些時候開花。
以前最痛恨哭了,隨著一次次洗滌印記與信念,開始擁抱著這個纖細且愛哭的自己。
莫子師尊曾說,在天人的世界裡,要修練登出開悟要修個幾千年,因為生活過得太好,沒有人想要登出。而地球苦樂參半,才有機會一世的時間裡就開悟。
每次一聽到這句話,好像過往的傷口都不需要去追究了,如同楊寧老師說,沒有苦難哪有資糧。回想起來自己也的確是在跌倒的時候更咬牙潛心修練,這樣一來,煩惱即菩提這句話,真的是沒錯的。
說起那些關於對錯的信念覺察,很意外的,身邊的水晶礦石倒是在修練路上有很中性的溫柔提醒著我。記得有次打坐完,拿出雪山舍利試著去深刻的感應,記得當時遇到了些低潮,我試著傾聽這些高頻存有給的指引,一次次的對談下,也發現往往在這些低谷所參悟的問題,總是很溫暖,卻又點到深處的解答,特別深刻且珍惜。
祂們提醒著說:「你不是要當"對的"人,你要"不是人"。」
「你要的不是對錯,是開闊。」
「心底的灰塵被事件這樣一撞出來,掃一掃,不好嗎?追求那種看似無事的平安,沒有蛻變,這樣好嗎?」
「看著內在有一股愧疚感,讓他流過,現在一切安好,害怕的事情不管是甚麼時候發生的 早已是前世,這個當下甚麼都沒有發生,那都是信念而已。」
「你要做的不是祈禱下一次沒有事件發生,你要做的只是跟跟真實的自己在一起,看見已經可以做到"事情一來就放手"的能力,這樣的豐盛是大多數人類尚未懂得重視的珍貴。」
是呢,所以仔細想想,我們真的很豐盛。
最近抽空看完了楊定一博士的「必要的創傷」與「豐盛」兩本很共時性的好書,好看到至少3刷、5刷那種的喜歡。裡面很多篇章,都跟這半年多許多的體會相驗證著。
豐盛有一段話,特別的感到共鳴:
「在人間的框架下,你會有這些追求和想法,都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這個世界是透過二元對立的機制所組合的,是透過「主體-客體」之間的互動、對立、比較、分別而建立的。只要你認為自己還缺什麼,自然會將注意力集中在上頭,希望從這個人生的缺口找到生命的解藥,幫助自己從不完整回到完整。
只是,我還是必須跟你說實話——再強烈的追求,無論是財富、名氣、地位、感情、享樂、學問、健康、修行......其實沒有一項可以有任何代表性。
當然,你不需要因為明白了這一點,反而開始自責甚至後悔。你也不需要為此看輕自己的能力、理解、成熟度和聰明。
其實,你就是這麼責備自己也沒有用,不會讓你離真實更近(當然也不會讓你離真實更遠)。無論你做或不做任何事,和你原本就有的整體一點關係都沒有,也不會讓你接下來的路變得順或不順。反過來,你最多只是需要不斷地回轉到自己。用我的語言來說,也就是你從眼前各式各樣的客體走回主體,再走回更前面的主體,而不知不覺回到「我」的根。」
不知道為何,每當看到那句:不會讓你離真實更近(當然也不會讓你離真實更遠)。總能讓我的角色得到了很大的釋放,曾經以為犯下罪大惡極的恨,原來在真實面前,殺人犯、王公貴族、僧侶與小偷所有人都平等的相近。那對角色來說是多大的禮物,不需要再花力氣自責,不需要再認為自己不值得被愛,那些都是小我的偏剖之詞。
犯錯了又如何,對錯只是信念的評判,我們當然可以重新以善出發把事情圓滿,但懷抱著想要揍扁自己的意念,並不會讓頻率更加開闊著。
你知道嗎?我們不曾被真理拋棄,你一直擁有選擇權,你就是自己的權威與君王,從現在開始對自己宣告,我們從未離開過家園,所以放下所有自責的恨,不要再給負面的信念有投射的機會。這是一種對自己與世界同時的饋贈與解脫。
即使知道這是一場夢,為什麼還要在夢裡寫下這篇文章?
這個角色花了大半輩子在自責與愧疚,有一天才忽然被點醒,原來停下來就可以明白一切就是一場夢,過往歷歷在目的極恨,真的可以在一次次不解釋的練習中雲淡風輕恍如隔世。(過去就像流雲 隨風隨去無蹤影)接著迎來每一秒中都可以自由自在的解脫。
在這場寬恕的遊戲中,已經了解生命的本質圓滿無缺,已然完整。做了所有能做的之後才理解,得以走到這裡正是因為甚麼都沒做,只是停下來而已。不需要甚麼花費了、不需要再痛苦了,一切的風雨都可以停了。
隨著越來越深的覺察,已經知道整個花花世界的投射中只有自己,於是怎麼學習傾聽最深處的聲音,為真實的自己而創化,做著一場學習獨立又依存空性的夢。
既然來了,就好好作夢。從這些鏡子中覺察顯化的信念,好好為自己承擔。
內在會有個聲音傾訴著,希望夢裡有很多很多善良、很多很多溫柔,很多很多豐盛,於是由衷希望可以在夢中回到當時顫抖不已的童年,替自己擋下那個即將打上的巴掌,好好擁抱自己,說一聲你沒有錯。
即使知道正在擁抱著的那個形體與體溫也只是信念只是訊號,但是親愛的請聽我說,跳脫遊戲最終並不是種虛無,只有不再入戲才能真正品嘗夢的美好,可以回頭去在每一秒感受你是被世界深深的愛著的。(268:真正的入世,始於真正的出世,登出前我們其實沒有好好的活過!|雙生紫焰)
這些話語都是講給自己聽的,希望這些角色看似辛酸的過往,可以成為誰的磚頭讓他往上堆疊一點,這些消化的點滴能,得以讓誰少掉幾個年頭能快點讓誰到家也說不定。
去體會到那個一看見父母年邁背影就會悲傷的情緒不是你
去理解已經舉起拳頭想傷害誰的那個角色並不是你
看見自己犯錯而鞭打苛責的心聲語句不是你
今天早上在會議桌對面那個人正在辱罵的對象也並不是你
那個一邊手抖簽下離婚協議一邊分家產的角色不是你
感覺一次次卡關的焦慮也不是真實的你
真實的你是身後那無盡的平安
這些都是鏡子,讓你得以痛到想回頭望,直到你願意停下腳步發現已經到家
聽我說,回到家以後,可能還有些痛會浮現,一定也還會有眼淚的,讓內在的風雨停下來就好,甚麼都不用做,沒有條件就能直達最遠的腳下。那樣的自我寬恕,甚至不需要動念就已經到達。不管這個夢中有沒有人陪伴你走,真實的平安從來都沒有消失過。
現在,已經知道就算犯了錯也不會將你推離真理更遠。
那麼在這場寬恕與喘息過後,親愛的,你究竟還想要迷路多久,才會想要從夢中醒來呢?
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