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父督殺死國君宋殤公和大司馬孔父嘉,並從鄭國迎回公子馮即位為宋國國君,又向魯、齊、鄭、陳四國贈送厚禮,其中給魯國的禮物就是郜國所鑄造的大鼎。
原來郜國早就被宋國所滅,郜鼎是宋人奪來的戰利品。魯桓公收到禮物後,就把它放進祖廟裏。祖廟是肅穆莊嚴的地方,裏面供奉着諸侯的列祖列宗,魯國國君是周公的後裔,因此魯國祖廟裏輩份最高的就是周公。除了要按時進祖廟祭祀以外,諸侯每次出國前、返國後都要進入祖廟告訴祖宗。諸侯本來有討伐弒君者的義務,現在魯國接受了宋國的禮物,等於是認可弒君行為,而把弒君送來的禮物放進祖廟,等於表揚弒君行為。
魯國大夫臧哀伯覺得不妥,便來向桓公進諫,說:「身為統治者,應該要把合乎道德禮義的行為發揚光大,杜絕那些違反道德禮義的事,以此成為百官的榜樣,還恐怕自己有時會有疏失,所以要把這些美德化為實際行動,成為後代子孫的典範。」
臧哀伯接着舉例,說:「國君祖廟的屋頂只用茅草搭建,國君乘坐馬車時只用蒲草所織的坐墊;國君祭祀時使用清淡簡樸的食物,國君日常飲食用比較廉價的糙米而不用精緻的白米。這些都能顯示出國君節儉的美德。」
「國君行禮用的衣、帽、腰帶、鞋子,國君頭上裝飾的髮簪、帽帶等,都顯示出身份地位尊卑分明、秩序清晰。」
「國君使用的刀鞘、刀鞘和刀柄上的裝飾、皮帶和其上的裝飾、旗幟上的裝飾等等,按着所用數量的多寡來顯示身份地位。」
「國君服飾上的火燄紋、龍紋、雙斧紋、雙弓紋,是彰顯國君的文雅品德。在服飾上使用青、黃、紅、白、黑五色來畫出圖像,顯明了這些圖像色彩繽紛。」
「馬匹、馬車和旗幟上的鈴,讓國君出行時有威武的聲音。使用畫有日、月、星圖案的旗幟,讓國君出行時非常耀眼、遠近皆知。」
「所謂發揚美德,就是要節儉而且秩序清晰,物品數量的多寡要能顯示身份地位,以紋飾、色彩來記錄它,以鈴聲和旗幟來發揚它,以此成為百官的榜樣。百官看到國君您節儉有序的美德,心中有所警戒畏懼,因而不敢輕易違反紀律。」
臧哀伯舉了一大串例子後,語氣開始變得嚴厲:「國君您現在消滅那些合乎道德禮義的行為,反而樹立起壞榜樣,把宋國為了息事寧人而送來的大鼎放進祖廟,並公開展示給百官,百官學習這樣的壞榜樣,上樑不正下樑歪,以後還有什麼理由懲治他們的不當行為呢?國家的敗亡,由官員行為不正開始。官員的道德淪亡,在於他們可以明目張膽地收受賄賂。還有什麼收受賄賂的行為,比起把郜鼎放進祖廟更明目張膽的嗎?當年周武王推翻商朝,把代表九個州合鑄的鼎放到首都雒邑,有些正義之士尚且不認同武王這個決定,更何況是象徵違反道德禮義、其他國家來賄賂我們的物品放在祖廟裏。國君您打算怎麼解決這些問題呢?」
魯桓公會聽從勸諫嗎?臧哀伯又會得到怎樣的評價呢?
【原文依據】
《春秋經.桓公二年》:
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納于大廟。
《春秋左氏傳.桓公二年》:
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納于大廟,非禮也。臧哀伯諫曰:「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袞、冕、黻、珽,帶、裳、幅、舄,衡、紞、紘、綖,昭其度也。藻、率、鞞、鞛,鞶、厲、游、纓,昭其數也。火、龍、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鍚、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今滅德立違,而寘其賂器於大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郜鼎在廟,章孰甚焉?武王克商,遷九鼎于雒邑,義士猶或非之,而況將昭違亂之賂器於大廟,其若之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