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瑞萌
20231111
三十多年前兒子出生時，身兼母親、學生、老師等多職，兒子不到滿月就得送托嬰中心。因免疫系統還不夠完備，就開始過著團體生活，反覆被交叉感染，常常感冒、流鼻涕、發燒，引發小兒氣喘。那時不懂「托嬰中心症候群」，也身不由己，沒有其他選擇。另外，大部分時間都得工作，包括晚上與週末，因此常常覺得沒有給兒子足夠的陪伴。這些是我當母親時最大的遺憾。
五年多前孫女出生後，滿月後剛開始也送照顧者很有愛心、環境很好的育嬰中心。接連感冒、流鼻涕、發燒三五次後，實在不忍看她反覆被吸鼻涕、吃抗生素，決定放下自己原先的生活規劃，開啟我當褓嬤的日子。從孫女四個月後不久到一歲多找到合適的褓母為止，這段照顧陪伴孫女成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單純、甜蜜的日子，也多少彌補了我當母親時的遺憾。
剛開始時只想讓孫女少感冒、少抽鼻涕、少發燒、少吃幾次抗生素，健健康康成長。沒想到自己同時得到一段生命中難得的，可以專注過生活的日子。那段日子裡生活很單純，每天早上兒子媳婦上班前到達他們家，在門口買好一級好吃的飯糰，一邊吃早餐，一邊泡奶，等待熟睡的孫女醒來，享受熟睡的嬰兒甜美、寧靜、自然散發的和諧能量。
孫女睜開眼睛後，開始了愉悅的一天。換尿布、喝奶、動動手、踢踢腳、雙眼咕嚕咕嚕四處張望。早上、下午各睡一覺。下午那一覺後，換尿布、喝奶後，若天氣合適，我會推著推車帶她去附近的公園，吹吹風，聽聽花草開落，鳥叫蟲鳴，度過半個下午。最辛苦的是孫女哭鬧時，尤其晚上睡覺前，褓嬤已經快沒電了，孫女卻精神的很，「一閃一閃亮晶晶」、「嬰嬰睏，一暝大一寸，…」，來來回回又唱又哄，抱著搖來搖去，手臂酸麻了，她都不肯睡，甚至用哭鬧跟你抗議。這是最大的挫折。
之後，翻身是第一個驚喜，接著坐起來，會爬、站起來，走第一步，孫女在一個接一個的驚喜中成長。到公園可以爬梯子、溜滑梯、撿落葉，跟花草樹木說話。印象很深刻的一次驚喜是她剛牙牙學語，還不會說完整的句子。有一天坐在父母車上的安全座椅準備回家前，她不肯放下褓嬤的手，突然蹦出一句：「心肝寶貝呢？」剎那間好感動，感受到從她嗷嗷待哺到牙牙學語，所有嬤孫之間的互動都深深刻畫在她的心中。一句：「心肝寶貝呢？」說明了她所感受到的嬤孫關係。
幸運的是，孫女是個從早到晚都很喜樂的人，在她眼裡什麼都好玩。幾片樹葉、幾支蠟筆、一張紙就夠她玩上半天。我常從旁看著她，驚訝於她那單純的、源源不絕的喜樂。這是我在她爸爸小時候沒有感受到的，是因為他跟爸爸不一樣，還是因為那時候的我太忙與盲，無法感受這種小孩身上單純的喜悅。
很幸運的，兩歲時接手照顧孫女的另一位褓嬤既有愛心又專業。孫女五歲多了，從我開始照顧她後，不但傷風感冒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身心健康（幫健保節省好多醫療費用），這個世界每天都有好多好玩的事等著她。第一次去參觀她上幼稚園大班的學校是一個星期六，回家後的午餐桌上，她說：「我喜歡星期一，因為星期一有直排輪課。我喜歡星期天，因為星期天有體操課。我還喜歡星期六，因為星期六可以去學校。」在一個五歲的小女孩眼中，快樂是這麼簡單。
我向來相信人人都可「參天地之化育」。謝謝老天，孫女讓我機會有一段改變自己原先的生活規劃，專心陪伴她成長的日子，單純、寧靜、喜悅、甜蜜的日子。我現在終於能體會什麼是「心頭上最柔軟的那塊肉。」祈願天底下所有的小孩都是我們「心頭上最柔軟的那塊肉」，是我們的心肝寶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