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亂入前前前公司同事聚會,同事說你都沒變呢!但才剛過兩年多,要怎麼變。不過想法或許變了很多。然後突然想到,有個具體變化可以分享:我學了新東西。所以趕緊講給N聽。
N是眾多交接工作對象裡最一點就通的人,而且性格坦然;儘管幾乎平輩,但還是找不到除了「好孩子」以外的形容詞(沒錯,我覺得好青年不適合他。)或許想得到好孩子的認同,所以想告訴他,雖然如此但我有學新的東西。
工作換了這麼多次(日本標準,)唯一可以自負的點大概是:清楚認知「不知道」沒有「不知道」以外的意義,「知道」亦然。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不代表什麼;我不知道你知道的事,也不代表什麼。(寫到這裡忽然發現,我好像只是在寫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的白話翻譯。)
想到當時交接時N似乎有點挫敗,問我為什麼交接資料這麼清楚(至今仍覺得這是個奇怪的問題,並且認為他弄錯詢問為什麼和怎麼的差別。)但當下沒有什麼話可以安慰他,只好隨口說:「因為我交接給很多人過,我是交接的達人。」不過他沒有察覺我只是在開玩笑的樣子。他後來又被迫收了許多破爛,所以飯桌上他和S(當時的新任主管)一起又再感慨了一次。這是⋯⋯倖存者者偏差。(老實說,慶幸當時的認真,而且對N指出希望哪裡更好的時候沒有發火。)
N又說:「很高興看到你這麼有精神。」五雷轟頂,其實我疲累到一頓飯就有一兩個瞬間突然眼前暈眩腦袋停止思考(但我沒有吐在餐桌上,算是進步了嗎。)話題空檔時,忍不住問說:「請告訴我遇到討厭的事也能繼續工作的秘訣。」N沒有答話。按照他的經歷看來總有人照看他,大概還有依靠所以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吧。年紀五十幾的中年大叔S反倒率先答道:「就辭了啊。」事情哪有這麼簡單,你給我錢?還是我明天會中大獎?S又說,「我也是這樣一路轉職過來的。」「那你最長在一間公司待過多久?」「十⋯⋯四年?」我轉頭看N:「不可置信。」
講著講著,回想起S雖然兼任許多事,但他本人身份認同(以及長年職務經驗)是人事;所以順道說了我跟現職公司人事面談時脫序演出質問『設有不會升職的路徑並且在入職時單方面核定員工是否難道不是一種偏見歧視』的話題。
S顯而易見愈聽愈焦慮不安,S在我混亂的描述終於告一段落後,好似千言萬語只有一句話艱難越過喉頭吐露:「這確實是很難仔細說明的事。」什麼意思?但剛好店員上菜打斷了話題,他看起來沒有想繼續說明,我也沒有再問。雖然心想什麼意思,卻也感覺他艱難的一句「這很複雜」已經解釋完一切。
他們的其他同事仍然在其它國家駐點,並且「樂不思蜀」不怎麼回日本。N搖頭說不能理解,他不習慣別的國家。
S:「肯定是有『當地的』女朋友啦!他們沒有說但是言行都透露著『背後有人』。」
K(對,好久不見的K也在場,)「為什麼?」
S意有所指說:「這樣比較『方便』啊!」
平時的我大概會很敏感糾察隊這些言下之意,為了避免無意中涉入不想參加的話題。可能太累了,一直到寫雜記的當下都還無知無覺;鈍感如雷龍我轉頭問K:「因為這樣才有人幫忙翻譯?」K也不明白(或者看我沒意會過來覺得沒必要把話點明。)
S可能才發現並不合適,接口說:「對!就是那樣。」
我:「那不就是工具!還是要花時間的工具。自己的時間多寶貴。」
有夠傻眼,已經無力吐槽。不過經過這次之後我了解了,沒意識時真的會講出不知世事到近乎傻里傻氣事後自我厭惡的話。但又歪打正著(我又傻眼)⋯⋯就算正確解讀對話的脈絡,這段回答竟也不會牛頭不對馬嘴。
這讓我想到去年聖誕節當天的超市居然放了鳳梨特賣,並且還有店員(男)毫無靈魂地在一旁叫賣試吃,當時極度懷疑這個試吃活動在店員之間介於過份嬉鬧與霸凌之間。無法得知真相為何,說不定只是我的腦內糾察隊過度反應。
其實不太確定要不要付飯錢,畢竟身為大人的S在場可能會被推拒「小孩子把錢收起來!」又匆忙趕到現場只依稀記得錢包裡大概還有幾張鈔票,祈禱不會有請別人墊錢去超商領錢的尷尬事情發生。
到了要結帳的環節,N跟店員要了帳單,K自然而然地拿出錢包;不確定事項終於有了答案,我也趕忙跟上。「一個人多少?」
N突然當機,看著帳單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他們打算多付錢!』
『而且N真的很不擅長這種需要靈巧周旋的事!』
『當然極有可能S沒有清楚交代他可以付多少所以N不知如何衡量!』
我:「請讓我看帳單。」
N:「呃⋯⋯那個⋯⋯這個⋯⋯一個人一千塊!」
怎麼可能嘛。要講也要講一個可以以假亂真的數字呀。心裡一邊吐槽一邊突然覺得世上還是有跟我一樣不知世事同伴。又覺得好像有點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