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港口禮品店

我猜想外頭下雨了，會有這樣的推論，是因為注意到進到店裡的顧客都拎著傘。

作為一名店員，這種觀察能力是再基礎不過了。不過老實說，站在櫃檯後面的我其實什麼都看不見。我老早就想跟店長抱怨這件事，一定要大聲地斥責他：「他媽這間店到底在搞什麼鬼，裡頭漆黑一片，就算開了燈還是什麼東西都看不到呀！老兄，不是，我是說店長，這樣真的有夠誇張！」

但我從沒這麼做，大概是因為就算工作中總要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我依然蠻喜歡這份工作的。憑良心說，店長人也不錯，就只是有點固執，不願意改善室內過度黑暗的問題。

雨聲跟浪聲有時候很相似。或許是因為它們都是由水作為媒介而發出的聲響。我忘了說，這間店也沒有任何窗戶，因此我常常搞不清楚外頭的聲音是浪還是雨。就像現在，雨聲沙沙作響簡直像是連綿不絕的浪花呢喃。

我看不見任何東西。

憑藉著我的記憶，我知道商品們大致的位置。靠近門口有一座鐵架，上頭擺著店長手繪的明信片，畫的是雪白的沙灘和湛藍的海。靠西方的角落則有一籃石子，全是我和店長從海岸邊撿來，形狀和顏色有些奇特的石子。還有放在櫃台上，重量明顯小於地球的信封，粉紅色橫式信封。常常有客人買了明信片或是信封，隨後就直接在我們的櫃檯上寫起信來，因此我們也很樂意為顧客們代勞把信送到街角旁的郵局，只要付我們郵資的費用即可，多數時候僅是一枚銀幣。當然，偶有來自遙遠地方的人，或許來自一座大雪山抑或是有著古老城堡和教堂的國度(這裡沒有雪山、城堡和教堂，我們只有海和沙灘)這時可能就會需要六到七枚銀幣左右。

但我總很納悶，他們是怎麼在這間暗到不行的禮品店裡寫信的。雖然我老是建議他們到外頭明亮的地方寫好信再交給我，但這些顧客不論是過去的、剛才的，我覺得甚至連未來的也會不約而同地在這座櫃檯上寫信。 「他們真的知道自己寫了什麼嗎？」我思忖著。

打烊了。我撐起傘，在濕漉的路燈下走著，拿著今天被託付交寄的五封裝在粉紅信封的信，往街角的郵局走去。

路燈是黃澄澄的。

信封是粉紅色的。

禮品店裡頭則依舊漆黑一片。

「那是雨聲還是浪聲？」我伸出淋濕的手將信交給郵局的櫃檯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