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的尾聲彷彿過得特別的慢,也許是因為 CLZ 一直提醒著我「你知道自己要 25 歲了嗎?」使得我不斷直面,25 歲的意義到底是什麼。雖然目前還不得而知,但至少,隨著肚子的微凸、眼角皺紋浮現,我了解自己的身體代謝率已經到越過高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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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年末,23 歲才剛開始沒多久,我的至親,阿嬤,在 12 月 10 日中午離開了我,那年她 88 歲。阿嬤自從 2018 年失智症後,我便一直在阿嬤身旁,即使我在外地念大學,仍堅持每周都要回家陪阿嬤吃晚餐、說晚安,一直到阿嬤離世。
12 月 10 日之後的時間,對我來說,彷彿都像靜止了一樣。
除了 CLZ 陪我之外,我還額外去諮商、看了生死學的書(大多都是余德慧老師所著)。也聯繫基督教、佛教的前輩,讀聖經、念佛經,試圖平息這一次事件在我內心的撼動。阿嬤辭世的那天相當於一場大地震,此後的每一天,都是各個或大或小的餘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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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24 歲幾乎就是我離死亡最近的一年。
每一天的路上,救護車的鳴笛聲、路上的老人面孔、影劇的急救畫面、新聞報導有人離世的不幸消息,這些都會不自然地觸發我的 PTSD。把我再度拉回 12 月 10 日那一天的急診室,醫生和護師輪番搶救,最後僅得到一句家屬最不願面對的事實
「呂先生,我們盡力了。」
拉開幕簾,握著阿嬤漸漸退溫的手,我第一次感覺到體溫的流逝竟是如此的快;看著阿嬤不再起伏的胸腔還有蒼白的面容,我最後一絲的希望,也死在那冰冷的病床上。
「阿嬤一定很照顧你齁。」護士拍拍我說「剛剛阿嬤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她也知道你是她的孫子。」大概是因為這句話,我一息尚存的靈魂也獲得拯救,因為阿嬤還記得我。
此後,我用盡一切辦法想要記得阿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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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 6 月,我搬了家,雖然離原來的住處不遠,但至少安靜許多,午夜和清晨都適合在客廳看書、寫作、思考。對一個人文社會的研究生來說,是個再適合不過的地方了。
當然,越是安靜的空間也越是容易想起阿嬤。不過,至少在新的住處,因為有了CLZ 我開始有了「家」的感覺。那種感覺,彷彿回到阿嬤仍健在的時候,我每週都要回家陪阿嬤吃飯、看電視、發呆。而今,我在新的地方開始重建生活的踏實感。
我把阿嬤曾經的照片收在我的房間,偶爾在睡前會拿出來看一看,每次都能發現不一樣的事「原來阿嬤去過歐洲!」又或是「原來阿嬤的朋友以前長這樣。」流年似水,帶走了阿嬤不少的記憶,多虧這些照片,我才能從時間老人那窺探一些我不曾參與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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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真正的放下是什麼模樣?」最後一次晤談,諮商師問了我這個問題,過去幾次的晤談諮商師和我一起流淚、一起大笑,但終究會有結案的一天,我也勢必要直面這個叩問
「對我來說,當我想起阿嬤時,她的形象是立體的,會開心、會難過、會徬徨、會驚慌失措、會貌合神離、也會笑容可掬地問我『你什麼時候要回家?』,同時,也會不明就裡地問『你為什麼要偷拿我的 700 塊!』。」
這是我想了很久的回答,阿嬤的離開固然讓我難過,但是我不應該只聚焦在晚年失智的痛苦、病床上的驟然離世。88 年的歲月,總會有些值得了解的事,透過阿嬤的照片,我在拼湊她過往的人生歷程。試圖重建一個立體的形象,一個不只是失智的老人,等著走向死亡。
「那對我來說,就算是放下了吧。」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