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國立新竹生活美學館與主婦聯盟環境保護基金會的邀請下,我們跟著媒體產業交流團,來到位於烏來山區的泰雅族部落- 德拉楠(tranan)。原名為大家耳熟能詳的福山部落,位於新北市、宜蘭縣、桃園縣的交界,距離新店搭車大約40分鐘,是我這幾年最容易到達的部落。
因為便利的特質,過去許多族人隨著經濟發展,漸漸的離開原生的部落到大城市生活,文化、物產隨之改變、流散。直到近年,族人對於自身文化的保留有所意識,一個接著一個返鄉,包括這次的幽默風趣的嚮導頭目Gabay。
在行程開始前,計畫主持人婉琳分享到,現代人有許多可以向德拉楠部落學習。德拉楠規模其實不算大,許多作物、物產很難穩定量化與山下競爭。所以,他們思考是否可以把「文化作為一個產品」,以更永續的方式,讓大家看見。許多遊程設計的啟發,都來自先人留下來的「山林智慧」。當地的小米種植文化消失至今近七、八十年。為了找回失去的種子,德拉楠族人到了桃園復興部落借種子,今年四月,族人帶著國小學童一起播種,沒想到七月就豐收了。我們才有福氣,喝到香甜的小米酒。在旅程之中,另外不斷被提到的則是「不殆盡的智慧」,在Gabay跟我們講解泰雅族的狩獵模式的時候,說到這些動物,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供氧我們,所以長輩總是不管動物或植物,都會取所需的量。如果捕捉到尚未成熟的魚苗、幼仔,也都會放生他們,回歸山林、水裡。因為,如果貪心多拿了吃不完,祖靈之後就不會讓你抓到。
抵達部落後,烈日無雲體感38度下,我們先是在號稱山上的冷氣房休息,竹構鐵皮建築外加特製灑水器,直接降溫。這個山中的大草原廣場,叫做 德拉楠文化營,一個可以全面傳承、體驗部落文化的基地。
我們排排坐下來後,Gabay開始娓娓道來德拉楠的故事。德拉楠是泰雅族的其中一個分支,起源自南投山區,而因為隨著人口增加,獵場不足,逐漸北遷,而德拉楠正是最北端的其中一個部落。而這些歷史的傳遞,我覺得很詩意,族人遷徙每過一個山頭,就會聽著不同部落耆老唱著古調,而這些古調之中,都會巨細彌遺的紀錄著大家移動的路程,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搬過來的,好像聲音地圖。
飲食看文化,文化看飲食。父系為主的泰雅族,多為男人打獵,女人採集。所以,在這次的遊程之中,我們真的捲起袖子、冒著大汗,從山中植物的認識、採集、捕獵、容器製作、烹煮,全面的體驗。
自大學認真學竹編一年後,大概就沒有再劈一根竹子。桂竹在泰雅文化中是很重要的植物,食衣住行有超過20種用途。我們輪流把竹節鋸下,短的當杯子,長的當飯桶。藍色桶子裡面裝著事先泡好一天以上的小米與糯米。原來古時候,只有食用小米的習慣,而日據時期,日本人帶來了糯米,而形成了我們現在市面常見的白白的竹筒飯。Gabay快速劈了幾個竹片當作勺子,讓大家把米裝進竹筒中。高度放到七分滿,水微微蓋過。接著,以芭蕉葉製成的「保鮮膜」,我們封住口之後,逐一用植物標記,放進大鍋中,拿去柴火中燒製,等待一小時後吃。所有的餐具,都可以從自然中取得,使用完之後直接放在土壤上,自然分解。而這些不管是竹管或是葉子的應用,皆是源自於先民們打獵時,方便攜帶、食用食物的方式。
等待的過程,我們跟著Gabay走進部落,一路上都會遇到熱情打招呼的「頭目們」。「看到什麼,我們就講什麼」走到部落的過程之中,道路兩旁的草與樹,暗藏許多智慧。
「在部落,有用的才有名字,沒用的就沒有。」此話一出,大家都笑了。Gabay拿著獵刀,從草叢中切出不同的植物展示給大家看。印象最深刻的是長梗紫苧,在手中揉捻後,汁液塗在水鏡上,可以保持一天不起霧,方便潛水捕魚用,是山羊愛吃的主食。月桃葉,除了包裹食物之外,曬三天後可以做繩子,猴子喜歡吃很像生薑的根。姑婆芋,是山豬的最愛,最喜歡吃中間花蕊的部分,如果出去打獵時,臨時沒有容器喝水,可以把它摺起來當一個天然紙杯。如果下雨,姑婆芋也可以簡單折一個帽子擋雨。幾乎每一種看見的植物,Gabay都能夠立刻告訴我們季節、喜歡吃的動物是什麼,是近期最豐富的植物課。
沿著上坡路,走到李茂岸聚落,牆上的一男一女舉杯成婚的彩繪塗鴉,吸引了大家的目光。類比排灣族連杯合飲的文化,泰雅族則是一個小杯子兩人臉貼臉共喝,更加緊密。男生畫像的耳朵非常特別,一個咖啡色的柱狀,穿過耳洞,耳飾是以蓪草製成。如果大家看過蓪草(很常在台灣文具店能看到,常常被染色做DIY裝飾,是天然的保麗龍),纖維中空的部分,他們會填入小米、種子、火藥。種子是為了打獵時,註記路徑使用,這樣下次來,如果看到長出來的植物,就知道是對的道路。
回到營地,輪流取回自己的竹筒飯,由長老用力敲開後,熱澎澎的米飯在燒燙的竹片上閃閃發光。帶著飯,我們開始享用由 食在森林 所準備的山菜buffet。老闆娘跟我們分享著,最新研發的醃豬肉小米飯,兩側由大黃瓜薄片包覆,把傳統的食材重新組合成漂亮、美味的小食。而最後一個環節,則是體驗烤豬肉,肥美的五花插在竹片上,炭火上左右轉動,配上竹筒飯,真的太滿足。
補充體力過後,我們正式要體驗獵人的行程。Gabay說到他們沒有成年禮,幾乎有意識以來,年紀很小就已經時常自己入山打獵跟著水鹿、山豬跑。由小葉赤楠製成的獵刀,大概會在男孩14、15歲的時候由父輩傳承下來。
泰雅族的捕獵方式初步分成四種:
在引導之下,我們從營地後方的小門,走入滿山蓊鬱的森林秘境。右邊山壁,左邊南勢溪,藍綠色的河水在山壁間流動,陽光從植物縫隙灑入,我們抓著欄杆,爬著木頭鋪成的階梯,進入學習「陷阱製作」的小徑。這是我這次最喜歡的課程。所有的陷阱,自古都是可以隨著獵人身邊樹枝、野草、石料,現地取材製成,常常在旁邊營火過夜時搭建,隔日就有獵物可以加菜。我們學習的三個捕獵結構,都是充分的運用槓桿原理,有的透過壓制把小型動物,像是老鼠壓扁。有的透過更細緻的機關,讓鳥類、小型動物穿過線圈觸動後,自動繩圈拉緊捕捉。這幾個陷阱的造型與觸發的機制,讓我想到許多古代儀式性的圖鑑。這些當初為了存活、果腹形成的設計,結構中自然地體現了力與美的平衡。
回到營地後,我們體驗來到尾聲。最後我們啜飲著馬告咖啡,一邊分頭學習苧麻製作、射箭及搗麻糬。苧麻,這些年接觸這麼多纖維編織,大概是跟香蕉絲並列高難度的類型。還好,由 烏來由奈工房 汪秀琴老師,帶我們簡單從原株植物認識,學習初步的撥麻、刮麻、撚線。第一次接觸苧麻,比想像中的更輕盈。樹皮剝開後,樹心白色很像蓪草,這個部分我們通通都不要,只要取樹皮與樹心間的強韌纖維。老師分享說到「古時候,族人都會脖子掛一捆線,打獵路上邊走邊撚,下山就有一小團線。隔天繼續,把兩線撚接,收集一陣子就會一大捆線」。我們初步把線分出來,整理整齊後,就會過過清水,洗掉上面一些黏著的樹液,掛在戶外曬乾後,等待未來織成布料,製作傳統的服飾。
射箭則是繼續由Gabay帶領,真的是挑戰我們肌耐力與精準度。我們使用的弓箭,有幾把是他親手製作的。下盤腳步站穩,左手抵著弓的側邊,右手以食指中指拉著弦貼近臉部。「咻~阿又沒中」,拉了幾次之後,決定下山回家多練臂力了。放下弓箭,最後的甜點花生麻糬,也必須付出勞力才能吃到。手持體感4kg的木杵打上小米麻糬團,拉力也完全不輸重訓拉力帶,為了省力,全身也要帶著腳,一前一後的保持韻律移動,遠遠地被其他團員拍起來,很像在跳營火舞。
「現在人類已經走到一個對於精美包裝疲乏,追求真實的時代了。」
這幾天,跟好友聊到當前大家對於品牌塑造出許多刻意的敘事感到疲憊了。很多時候,更喜歡是純粹、單純的事物。當你累了,走一趟德拉楠,以身體的勞動,打開五感,去體驗豐富的部落文化與山林智慧,一定會很有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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