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異功能

近日重讀論語，翻到孔子選女婿的篇章，感覺十分有趣！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大意是說公冶長這個人，可以將女兒許配給他，雖然在監獄服刑，卻不是他的過錯，因此將女兒嫁給他。 看來孔子的眼光還真獨特，單挑一位身陷囹圄之人作為女婿！夫子如何得知他是冤枉？究竟因何入獄？ 關於公冶長的故事，明朝田藝蘅在《留青日札》的〈黃雀語〉中有段記載： 傳說公冶長能通鳥語，因家境貧窮經常餓肚子，有天黃雀在他家鳴叫：「公冶長，公冶長，南山有頭肥羊。你吃肉來我吃腸，速速取之，勿彷徨。」他前往山中，果得傷亡的大羊。後來失主循迹找來，在他家中找到羊角，向魯君告狀，魯君不信鳥語，公冶長因而被捕入獄。孔子深知公冶長的為人，像魯君伸冤，也無法得到釋放。未幾，他在獄舍又聽到黃雀飛鳴其上：「公冶長，公冶長，齊國出兵侵略我國的領土。在沂水北方，嶧山旁，應當趕快防禦，勿彷徨。」他請獄吏轉告魯君，魯君雖不信，但事關國家安危，姑且信之，因而大勝齊軍，遂將公冶長釋放，並且賜高官給重賞，但他斷然拒絕。

黃雀鳥

有了這個故事背景，論語讀起來，就更覺有滋有味了！小時候總希望自己有特異功能，或能即刻隱形、或能起死回生。由此觀之，是福是禍？還很難說！ 日本鄉野作家朱川湊人曾寫過一篇短篇小說「明日綻放的花朵」，探討具有特異功能者所遭遇的困境和掙扎，下列摘錄也許會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小男孩阿司五歲的妹妹千黛，有一天被小阿姨取笑而哭鬧不休，阿司要阿姨安撫她。阿姨無奈答應表演魔法，要阿司從院子角落搬一盆枯萎的牽牛花進屋。請他們摘掉枯葉，随後阿姨用右手的大拇指與食指，拈起靠近根部的藤蔓。然後用力做個深呼吸，倏然屏息閉眼。本已枯萎的牽牛花藤蔓轉眼之間染上綠意，尖端如生物開始動了起來。 「新的葉子，不斷冒出來！」 就像科學報導經常播出的，快轉植物生長過程的影像。眨眼之間藤蔓前端已長達近三十公分，以宛如小蛇的動作纏上支柱。 「小阿姨，這是怎麼回事？」 說話之際，牽牛花還在繼續生長。只見葉片根部伸出帶有新鮮綠色的釘狀物，轉眼之間已然鼓起，變成淡白色帶有青色螺旋條紋的花蕾。 「到此為止應該夠了吧！」 小阿姨說著鬆開手指。本來像生物一樣搖擺的牽牛花，彷彿這才想起自己是植物，驀然停止動作。 「小千，妳看。這個就是『明日綻放的花蕾』。只要放回院子裡日照充足的地方，明天早上就會開花。」二兄妹眼睛張得大大的，不知如何反應？

牽牛花

媽媽見狀，大罵阿姨不知死活！私下對阿司哀傷的說：「我現在要說的，你絕對不能告訴別人……因為這關係到小阿姨的性命。」 母親超認真的表情，令我很緊張。 「其實，小阿姨是個可以把『命』分給別人的人。」 一瞬間，我懷疑母親是在唬我──但無論過去或現在，母親都不是那種會拿生命開玩笑的人。 人們經常會想，要是能把命給別人或得到別人的命該有多好。但是，實際上那是不可能的。正因為不可能，大家才會產生這種念頭吧！ 但是，那是可能的──對小阿姨而言。 「之前的牽牛花，就是因為小阿姨分了一點命給它，它才會變得那麼生氣蓬勃。」媽媽補充道。 「……太厲害了。」 我只能驚呼。實際上若真有人能做到那種事，那應該是神吧！ 但母親聽到我這麼說，悶悶不樂地表示： 「阿司，你現在一定以為可以不斷給人無限多的東西吧？就像牛可以不斷擠出牛奶那樣。」 牛好像也是有極限的吧！但我以前的確有過那樣的想法。 「但是，你錯了。能給人的量是有限的。」

「媽媽也沒看過什麼命的……但是你可以把有生命的東西，全都想像成有一個隱形的杯子。杯子裡裝了水，那個水就是命。人都是一點一滴地喝那個水維生……。可是，水量因人而異。有的人那杯水滿到杯緣，也有人的水一開始就只有半杯。」 依照母親這番說明來考量，所謂的「命」，或許是命中注定的壽命或生命力之類的東西。 「說來可悲，但我們無法增加杯中之水，只能任由它慢慢減少……或許可以讓它減少的速度放慢，卻無法從別人那裡領取。當然，也無法給別人。」 「可是，小阿姨卻可以，是吧？」 「是的。不知道為什麼，總之她就是可以把水分到別人的杯子裡。可是，如果給了別人，她自己的水就會減少，對吧？」 聽著母親字斟句酌的說明，我終於理解了──雖然對八歲小孩的頭腦而言，難度相當高。 「換言之，如果把命分給別人，小阿姨的命，就會相對減少？」 「就是這樣。而且……只有神才看得見杯子裡的內容。自己的杯子究竟有多少水，自己是看不見的。」 當我理解那是什麼意思時，我感到背上一陣寒意。 小說中總共提到小阿姨發功三次，第一次就是讓牽牛花從枯萎到開花；第二次是在大雨中，街角被棄養的小貓，已無法張眼站立，危在旦夕，經續命後，應該是給了太多，足足由阿司領養了34年。最後一次，大阪市發生大規模瓦斯氣爆事件，死傷甚多，小阿姨為了拯救受傷嚴重的小女孩，小女孩是救活了，她卻當場死亡！ 如果給你這樣的特異功能，你會要嗎？有此能力除非薄情寡義，應該很難活完上天所賜予的壽命吧？你會將生命之水分給年邁的父母嗎？或是病危的小孩？罹癌的愛人？路邊車禍奄奄一息的騎士？即將告終的寵物？每一次遇到性命交關的時刻，惻隱之心一定會讓你惶惶不安不知所措！要不要給？要給多少？會不會自己也是活水將盡，餘命已枯？真是無解而煎熬的難題！因此平平凡凡的當個普通人，少憂少慮以盡天年，也是一種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