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KF:
妳超敏銳的閱讀神經,戳到了我心底最暗黑驚懼的記憶:(男性)成長與暴力。
是的,我嘗試在〈聽覺的絲絨革命〉那篇文字中的一角,為自己實驗性地記錄,搖滾樂與刀光劍影的青少年歲月。這也是為何當時初見侯孝賢《風櫃來的人》時,會如此的震撼、顫慄到感動淚潸了;那種莫名的內心騷亂,莽動喧囂…暴力過後,駭人的驚懼悄然掩至,必須再以更劇烈的暴力,激情掩飾已經魂飛魄散的心靈;《童年往事》亦若是...
楊德昌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更加入了省籍衝突的愛恨情仇,與白色恐怖的政治氛圍,那就完全對上了我整個成長歲月的青春主旋律了。
我是高雄左營長大的外省二代,卻認同了「三山國王」、聖公仔廟、城隍廟這些幫派的「台客」文化。身邊的玩伴死黨、班上的同學不乏正港的本省掛「竹雞仔」。
在校園角落、巷底、水溝邊、廟口與眷村外的生死戰中,我的外省血緣與台語七言訐譙順口溜,混搭著搖滾英語髒話... 那是非常刺激極度擾動、又認同錯亂的生命時光。
從那種時代過來的人,每個人心中的其實深深滿滿埋藏著呼之欲出的驚悚感。所以楊德昌與侯孝賢必定會處理這揮之不去的經驗遺緒。他們想透過這些作品搜尋同代人的記憶呼應;我也透過這些影像,得以時時回溯憑弔… (男性?)成長的恐怖。
非常感激能生長在那個「超低限」的年代。感覺真真實實在這世上熱血存在過,掙扎著呼吸每一口氣息,掙脫一層又一層的束縛囚籠。
時常無端觸動了這情緒記憶,便瞬間點燃心底熊熊灼燒的火焰。
相較於現在「幸福」到不知幹嘛要活著的,我那些冰冷的學生們,我覺得那九死一生的青少年歲月才是我生命意義的熊烈火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