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要與學生交流彼此生活中的、以及藝術欣賞時的風格品味，我都感到無比挫敗。
學生們不但無法表達自己對各種事物的品味觀察，而且完全不知道如何理解與感受「風格」的存在。我當然可以輕易舉出一些理由來為他們「緩頰」，來合理化這情況。
首先，當然就是學生畢竟都太年輕、仍在求學階段、尚未能真正從「生活」中沉澱累積各種品味差異。其次，這些大四學生在前三年所修習的 (英文系及其他外系) 課程中，似乎完全未曾在「風格」這課題學習上被啟蒙過，以至於經常把「風格」、「特效」、與「類型」混為一談。另外，就是分析表達的語言能力問題了；因為即使學生對風格有所感應，若要描述那感應，是須要抽象、萃取式的分析性語言，才足以說明風格元素的構成。這似乎遠遠超乎學生們的能力，也並非他們修課的原意初衷。
對學生而言，電影的「風格」純粹是可有可無的「剩餘價值」；電影就只是劇情故事。風格，如果存在的話，頂多是庸人自擾的小小花絮點綴而已。
柏格曼 「Persona 假面」劇照
不同國家的電影作品最容易對照出「一翻兩瞪眼」的風格差異。但是基於我的「私心」，不想在各種 national cinemas 的分析對照下，讓學生們更強化好萊塢電影風格套路的美式優越，因此我的課堂片單避開了所有歐洲 (藝術) 電影 (只在私下和兩三位影癡學生多年來口頭及書信深度討論)。否則的話，柏格曼、費里尼、拉斯馮提爾、阿莫多瓦、安哲洛普洛斯、高達、侯麥等人的作品一上場，還有誰會不了解什麼是風格？
侯麥「春天的故事 A Tale of Springtime」劇照
只是，這樣的比對，真正傷害到的，絕對只會是這些歐洲電影。學生們會再次向自己確認，好萊塢式的商業娛樂特效片，才是唯一「好看」的電影。
所以，在華語片的世界裡，處理電影風格這主題時，王家衛當然是唯一首選的電影風格家。
因為「風格」其實就是王家衛電影的劇情內容。在他所有的作品中，劇情故事似乎都只是聊備一格、無足輕重的陪襯，真正大張旗鼓在觀眾眼前演出的，絕對是他獨一無二、連眾多主流以及非主流世界電影大師們都公推的個人風格。
王家衛的影像風格不僅僅侷限於視覺範圍，他整體作品的風格已經增生串流成了「感官聯覺」的綜合美感效應 (total synesthesia effect)。
可是，王家衛的作品在我的課程片單上苦撐了十多年，找不到一位知音學生。
黯然下架多年後，今年，在告別這門課前，在我「封麥」的終場課堂上，王家衛作品再次絢爛登場。因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