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由於字數太多,只能拆分成三篇。
二十四、楊伯峻《列子》著述年代考
從漢語史的角度來鑑定中國古籍的真偽以及它的寫作年代應該是科學方法之一。〔朔雪寒駁:問題是所謂的史從何而來?如果撇除要考證的書籍,其他的參照都按照疑古派的謬論來做,那麼這個所謂漢語史只能是一大堆倒因為果的屎!別的不說,那一大堆的把孔子擺到老子前面的哲學史,就是一堆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哲學屎!那麼這種基於錯誤謬論而來的結論有什麼價值?連拿來參考的資格都不夠!〕這道理是容易明白的。生在某一時代的人,他的思想活動不能不以當日的語言為基礎,誰也不能擺脫他所處時代的語言的影響。〔朔雪寒駁:可是別的不說就說楊伯峻怎麼來考證《列子》?是先檢驗它是否含有春秋戰國時代的語言特色,還是先不當預設它是一本偽書,然後不停的瞎扯一堆所謂的語言證據首先出現於何時,而《列子》有這用例,因此誕生於此後呢?很明顯,邏輯水平欠缺、考證經驗嚴重欠缺的楊伯峻,選擇了後者!說實在的,如果《列子》是諸如疑古派所謂張湛偽造的,那麼按照楊伯峻這裡的說法,這本書理應到處充斥著東晉的語言特色,而不可能有多少春秋戰國時代的語言特色!那麼優先去尋找春秋戰國時代的特色,豈不能迅速判定《列子》是否春秋戰國時代的書呢?可是為什麼不做?因為疑古派從頭到尾,想東想西、胡扯瞎掰,扯什麼語言學、科學,其實都只是幌子,其目的就是要把書打成偽書!只是想把整個栽贓潑髒水的荒謬過程包裝得更高級一點罷了!所以怎麼可能先去做驗證的工作呢?所以楊伯峻等疑古派選擇了後者,先不當預設一堆什麼詞彙、什麼語法是後出的,然後說《列子》用了,因此《列子》是偽書!而不管《列子》身上究竟有多少春秋戰國時代的語言特色!絕對不管!〕儘管古書的偽造者在竭盡全力地向古人學舌,務使他的偽造品足以亂真,但在搖筆成文的時候,無論如何仍然不可能完全阻止當日的語言的向筆底侵襲。這種侵襲不但是不自覺的,甚至有時是不可能自覺的。因為極端謹慎地運用語言,避免在語言上露出作偽的痕跡,這一種觀念未必是所有古書的偽造者人人都具有的,或者非常敏感地、強烈地具有的。縱使這一種觀念是他們都具有的,甚至非常敏感地、強烈地具有的,然而那些古書的偽造者未必是,也難以是漢語史專家,精通每一詞、每一詞義、每一語法形式的歷史沿革,能夠選擇恰合於所偽的時代的語言,避免產生在那所偽的時代以後的語言。〔朔雪寒駁:別說古人了,當代都沒有這種專家!想要偽造一本先秦古籍談何容易!這種偽造古籍很簡單的幻想只存在於疑古派嚴重缺乏一切必備知識的腦袋之中!〕這種能力和高度的自覺性都不是古人所能完全具有的。縱是有,也都不能完全阻止他所處時代的語言的向筆底侵襲。〔朔雪寒駁: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可是在疑古派的論述中,我們不難發現,這些自詡為語言學、漢語史專家的人,其實連最基本的邏輯能力都不具備!且在實際的論述中,也根本從不去談論他們所謂作偽者使用的詞彙特徵,以及原書的詞彙使用特徵!於是就隨意的論定原書為偽作!真是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說的比做的好看!〕由此,我們可以肯定,如果我們精通漢語史,任何一部偽造的古籍,不管偽造者如何巧妙,都能在語言上找出他的破綻來。〔朔雪寒駁:筆者自今尚未看過所謂精通漢語史的人,即使是王力都要按照疑古派排定的古籍順序來寫史,一大堆不符合實際年代的東西,被所謂語言學專家依靠幻想來描述其不合乎自然、常理的演變脈絡,這種幻想出來的東西除了繼續拿來誤導人,還有什麼價值?〕我們根據這些破綻,便可以判明它是偽書,甚至鑑定它的寫作年代。所以我說,從漢語史的角度來鑑定古籍是科學方法之一。可惜的是,這一種方法並未被以前的學者所高度重視,廣泛地、充分地運用。雖然如此,凡真能科學地運用這一方法的,其所得結論經常是正確的,並且是使任何狡辯者所無法逞其狡辯的。我可以舉出前人關於《老子》一書的辯偽情況作為例子。〔朔雪寒駁:真是可悲啊!楊伯峻第一個舉的例子就錯得離譜!根據拙作《道德經論正》全八冊考證,則《老子》一書確實是春秋末年的作品,已無可疑!〕
《老子》的寫作年代在孔子以前,還是以後;在春秋,還是在戰國,這是一個爭論很多的問題。梁任公(啟超)先生寫了一篇論《老子》書作於戰國之末的文章,發表於一九二二年三月十三日到十七日的北京晨報副刊,系統地提出了許多論證。不久,張怡蓀(煦)先生用法官的口吻寫了一篇文章來反駁,題為〈梁任公提訴老子時代一案判決書〉,發表於同年同月二十二日到二十四日的同一刊物上。這兩篇文章後來又同被收入於《古史辨》第四冊。梁任公先生所提出來的論證,只有極少數是難以成立的;但是張怡蓀先生都逞其「辯才無礙」的口才,極盡狡辯之能事。〔朔雪寒駁:又是誣蔑之詞啊!究竟張怡蓀所反駁的哪一條可以被叫做狡辯?相關反駁可參看《道德經論正》之《疑古謬論綜駁》一冊之詳細解析與反駁!〕縱是如此,仍然有一條不能不被張先生所接受,所承認。這一條正是從漢語詞彙史來論證的。梁先生說:
還有「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這種官名,都是戰國的,前人已經說過了:這是第六件可疑。〔朔雪寒駁:真是可悲啊!從唐宋以來的疑古派開始,幾乎很難不在疑古派的謬論中發現「不當預設」的邏輯謬誤!楊伯峻也不能例外!連基本邏輯都錯了,後面的還要談什麼!遑論「這種官名,都是戰國的」是誰證明了?證據在哪裡?胡適的相關反駁,楊伯峻怎麼絕口不提?豈不可悲!所以疑古派就是用這種招式,反正別人的有力反駁、有證據的反駁,都一句廢話輕描淡寫的就予以取消其證據力!甚至連提都不提!上面說張、下面說岑,都是如此!那還需要什麼考證?成群結黨用口水就行了!〕
梁先生其他的從老子履歷、從老子子孫世系、從老子與其他古書的比較、從老子一書所體現的思想以及由此思想所體現的社會情況所論證的若干條,縱然振振有詞,張先生仍然可以「辯才無礙」。只是這一條,張先生卻難以強詞奪理了,不能不說:
老子一書,有人考過其中文字多有竄亂。……前人已經見到「偏將軍」、「上將軍」是雜入之注疏,不成問題。
「偏將軍」和「上將軍」這種官名為春秋所無,僅通行於戰國,這一事實,誰也不能不承認。〔朔雪寒駁:一大堆不讀書、書讀不多的疑古派硬要別人承認子虛烏有的結論,豈不可笑!究竟戰國時代哪一本古籍記載過「偏將軍」這個詞?說謊都不打草稿?還是讀者太容易愚弄了!一篇口口聲聲要用語言證明書籍產生時代的文章,一開頭就來說了一個大謊!豈不可悲!至於「上將軍」如果就直接證據而論,戰國時代扯到這個詞彙的僅有兩例,都出自《戰國策》,其中最早的一例是魏惠王與孟嘗君的故事!須知魏惠王是戰國初期至中期的人物,極為長壽!魏惠王「虛上位,以故相為上將軍」,如果是真,試問難道「上將軍」這個詞是魏惠王發明的不成?否則一個戰國初年的人能說的詞,何以證明春秋末年的老聃不能說?而另一個則牽涉到燕昭王「遂以樂毅為上將軍」,除此外就沒有直接例子了!而《戰國策》乃西漢末年劉向所編,用疑古派的標準來說是所謂西漢時期的「著作」而非先秦古籍,儘管這很荒謬,卻是疑古派搞出來的「事實」,譬如《說苑》甚至《禮記》!因此如果按照疑古派的標準,那麼楊伯峻所謂「通行於戰國」便沒有任何先秦古籍可證,遑論「偏將軍」連《戰國策》等書都不記載呢!所以拿一個不存在的東西,究竟是要誰承認什麼?楊伯峻拿這個例子估計是他自認為很有把握的了,可是連查都不查一下?還是本來就不想查,反正說出來就能誤導了,查什麼查!能達到疑古目的,管什麼手段骯不骯髒!偽造不存在的證據,幾乎是幾個重大公案都能看到的骯髒手段,譬如顧詰剛偽造孔子家語的證據等等等,太多了。〕但為什麼卻出現於所謂春秋時的作品《老子》一書中呢?〔朔雪寒駁:因為這些詞在春秋末年就已經存在了啊!一個語言學專業的人難道不知道有些語言並不一定會被記載在書面上嗎?這可是語言學的基本常識認知啊!〕因此只能得出兩種結論中的任何一種。這兩種結論,一種是《老子》不是春秋時代的書,而是戰國時代的書。一種是《老子》一書多經竄亂。張先生只能在這兩種結論中任取一種,無法同時避免。〔朔雪寒駁:以上這所謂兩種結論並不包含春秋末年就已經有「上將軍、偏將軍」用法的選項,為什麼?因為書讀不多且邏輯水平太差了!〕「兩害相權取其輕」,於是被逼地承認了後一種。由此可以肯定,從語言史的角度來鑑定古書,方法是科學的,正確的論證是具有高度的說服力的。〔朔雪寒駁:前提是有正確的邏輯思維能力與基本的邏輯水平!更重要的是不要睜眼說瞎話!〕這裏不過是略舉一隅以見例吧了。古人也曾經偶爾運用過這一方法。譬如程廷祚的論證〈尚書.大禹謨〉之為偽古文,便曾從「道德」兩字的詞義沿革來考察(見王先謙《尚書》孔傳參正卷三)。到後來,又有發展,如王靜安(國維)先生的考證〈商頌〉是宗周中葉以後的作品(見《觀堂集林》卷二),郭沫若先生的懷疑《尚書》中的某些篇(見《金文叢考》中的〈金文所無考〉),主要論證都是從語言上著眼的。〔朔雪寒駁:不幸的是郭沫若只是因為他當時的權位而被追捧罷了!本身的學問非常淺薄,邏輯思維能力基本沒有!詳情可參考郭沫若所牽涉到的各個公案的「疑古謬論綜駁」的相關反駁,即可知之!大凡疑古派以為確鑿無疑的判定,全部都是疑古派集體幻想下的產物!這裡我不展開,目前已經被徹底解決的公案有:孫子兵法公案、老子公案、文子公案、關尹子公案、亢倉子公案、子華子公案、孔子家語公案,以上全是春秋末年的書籍。其他列子公案、鬼谷子公案、尉繚子公案,以上全是戰國時代的書籍。詳細考證以及成百上千例證據請參考《XX公案徹底終結》系列叢書,以及《孫子兵法論正》、《道德經論正》(上編八冊)二書。〕從語言上著眼,不僅可以鑑別古籍的真偽,審定它的寫作年代,還可以從方言的角度考察作者的籍貫或者國別。前人也有運用這一方法的,如清人江永和郭沫若先生的論定《考工記》為春秋時代齊國的書籍(江說見其所著《周禮疑義舉要》,孫詒讓《周禮正義》卷七十四曾加徵引並且加了「江說近是」的案語;郭說見其所著《考工記的年代與國別》,最初發表於《開明書店二十周年紀念文集》中,後來又收入於《天地玄黃》中。),他們的論證既很堅強,因之結論自然正確。〔朔雪寒駁:從楊伯峻如此推崇郭沫若,就可以肯定他的程度一定是非常糟糕的!因為連郭沫若那種胡說八道都能推崇,程度能高到哪裡去?〕至於瑞典人高本漢(be—rnhardkarlgren)的《左傳真偽考》,雖然也是從語言上,尤其是語法上立言,表面看來很科學化,其實是從他主觀的假設上立論的。如果他那假設不可靠,也就是前提不可靠,結論自然難以站得住腳了。所以又當別論。〔朔雪寒駁:以上這些被追捧的可悲謬論,牽涉到又一大堆疑古垃圾謬論,我就不再一一反駁了!包含疑古派引以為傲的《尚書》事件!〕
從前人考證《列子》的真偽也曾運用這一方法。如宋人黃震的《日鈔》說:「西域之名始於漢武,《列子》預言西域,其說尤為可疑。」〔朔雪寒駁:《列子》全書絕無「西域」兩字,按照黃震的說法,《列子》連「西方」都不能說,一說就是個假貨!所以整個先秦以前,究竟怎麼表達西邊方位這樣的概念?這種說法跟走火入魔有什麼差別!那不能說「西方」,是不是也不能說「東方、南方、北方」,否則如果能說,為什麼不能說「西方」!說了「西方」就是預言「西域」?這腦洞開得真大。感覺這語言學專業在楊伯俊當時明顯還在啟蒙階段啊!西晉.張華〈博物志.卷二〉:「周書曰:西域獻火浣布,昆吾氏獻切玉刀。火浣布汙,則燒之即潔,刀切玉如脂。布,漢世有獻者,刀則未聞。〕如張華所引則「周書」已然提及「西域」,那麼即使列子稱「西域」也無妨,可惜整本《列子》並無「西域」一詞。而黃震所謂「西域之名始於漢武」也並非事實!顯然,楊伯峻在這裡又一次拿了一個偽造證據的例子來舉例了!〕馬夷初(敘倫)先生說:「〈穆王〉篇記儒生治華子之疾,儒生之名蓋漢世所通行,先秦未之聞也。」劉澤民(汝霖)先生說:「〈湯問〉篇引岱與、員喬、方壺、瀛洲、蓬萊,後三山始見於《史記》,就是神仙家騙秦始皇所稱的三神山。」這些論證都是相當強硬的。〔朔雪寒駁:遺憾的是楊伯峻所謂的強硬的證據,都是嚴重缺乏邏輯水平的謬說!把這種犯了邏輯謬誤而毫無效力的說法叫做強硬的證據,實在非常可笑!更可笑的是,列子公案中,劉汝霖甚至連曹丕不能叫做「皇子」的文化常識都沒有,卻說列子所說「皇子」就是曹丕,簡直可悲!而這裡也犯了不當預設的邏輯謬誤,首先是預設了「始見於《史記》」,但凡是這種說法就已經不用考證了!直接說《列子》是偽書就得了!〕
《列子》是部偽書,這已經為一般學者所肯定;它是一部魏晉時代的偽書,也已經為大多數學者所肯定。〔朔雪寒駁:從柳宗元看到這裡,不難證實楊伯峻這句話的真實性!但這也就表明了這麼一大群學者,連一個有基本邏輯思維水平的都沒有!非常可憐!非常可悲!直到今天,讀者們看看學界有多少人不把《列子》當成偽書?然後看完本書,讀者就能徹底領悟這些人的程度究竟有多差了!當然,也包含錢鍾書!〕但所有前人的論證,除開上文所敘述的以外,很少是從語言的角度來考查的。〔朔雪寒駁:確實,從老子、文子、孫子、孔子家語、關尹子、亢倉子、子華子等等公案,都或多或少能看到一兩個疑古者舉出詞彙、概念不該出現於其時的說法,但這種說法如果不是不當預設,就是沒讀過書、沒文化的說法!最骯髒的又莫過於偽造類的證據!譬如黃震誣指《列子》有「西域」的用法,《列子》全書有這個詞嗎?黃震「證明」了「西域」最早開始使用的時間是什麼時候了嗎?儒生的用法起源於何時,馬敘倫提出任何證據了嗎?劉汝霖三山之說,證明了三山必然起於《史記》了嗎?所以三山是司馬遷創造的還是怎樣呢?說穿了,這些還不是不當預設的老招?在沒有證明《列子》是偽書前,三山之類詞彙就是《列子》首用!遑論還有其他如各朝文人暗引、改造以及文本演變、知識類證據等證據可以支持!〕我這篇論文則是完全運用漢語史的知識來鑑定它的作偽年代。自然,我的結論是和多數學者所作的結論相符的、一致的。雖然在結論方面不能在前人的研究成果上增加些新東西;但是,在方法方面,不僅僅若干詞的歷史沿革,語法形式的歷史沿革是作為我的研究心得而提出來的,最重要的是,這一篇論文可以看成從漢語史的角度來鑑定中國古籍的一個實例。〔朔雪寒駁:這種程度,完全就是自吹自擂!什麼漢語史!連詞彙怎麼定先後都不知道,還漢語史,豈不可笑!如果凡事都說某書先說了某詞彙,也不用證明,那跟所謂幻想文沒有差別!但可悲的是當代的很多語言學史都是這種垃圾說法累積出來的垃圾屎山!一大堆採用疑古派謬論當結論的語言學者,再用井底之蛙的眼光去看整個語言事實,最終也只能寫出語言學屎罷了!〕
(二)
〈天瑞〉篇:「今頓識既往,數十年來存亡、得失、哀樂、好惡,擾擾萬緒起矣。」
這一「數十年來」的說法值得注意。先秦沒有這種說法。先把先秦的說法舉例如下:
自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孟子.公孫丑上〉)
由周而來七百有餘歲矣。(又〈盡心下〉)
楚自克庸以來其君無日不討國人而訓之於民生之不易……(〈左傳.宣公十二年〉)
自古以來未之或失也。(又〈昭公十三年〉)
自襄以來未之改也。(又〈哀公十三年〉)
自古之及今生民而來未嘗有也。(〈墨子.兼愛下〉)
自古以及今生民以來者亦嘗見命之物、聞命之聲者乎?則未嘗有也。(又〈非命中〉)
從上面所舉例句中可以把這類短語歸納成這樣一個格式:介詞「自」或者「由」加表示時間的詞或者短語加連詞「而」或者「以」加「來」字(或者「往」字)。在這格式中,表示時間的詞語以及「來」字固然是主要的表義成分,無論如何不能省略的;即「自」、「由」諸介詞以及「而」、「以」諸連詞,也是不能省略的。這是先秦的情況。到了漢朝,一般仍然沿用這一格式,但偶然有省略介詞「自」、「由」諸詞的:
臣遷僅記高祖以來至太初諸侯,譜其下益損之時,令後世得覽。(〈史記.漢興以來諸侯年表序〉)故漢得天下以來常欲善治,而至今不能勝殘去殺者,失之當更化而不能更化也。(〈漢書.禮樂志〉)
它們雖然省略了「自」、「由」諸詞,「以」字卻仍然不省。至於「數十年來」卻連「以」字都省去了。這「數十年來」的精簡形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還未作深入研究。但非西漢以前人所有是可以大致肯定的。〔朔雪寒駁:楊伯峻最可笑的地方乃在於他第一個舉出的證據居然是他還沒有做過深入研究的東西!結果還沒深入研究,就能給大家得出「非西漢以前人所有是可以大致肯定的」這樣的結論!簡直荒誕!而且這個謬論最大的毛病還不在於「不當預設」,而是在於根據語言事實,很多語言並沒有機會被書籍用文字記錄下來,但這並不能表示該種說法並不存在於當時!這是基本的語言學常識,而楊伯峻卻顯然不知!〕《世說新語》有這麼一句:
顧長康畫有蒼生來所無。(〈巧藝〉篇)
這裏「有蒼生來」就是先秦「自生民以來」、「自古以來」的意思。然而他不說「自有蒼生以來」,也不說「有蒼生以來」,而精簡地說一聲「有蒼生來」,是和《列子》的「數十年來」的格式一致的。〔朔雪寒駁:「有蒼生來」首先也有可能在文本流傳的過程中缺少了「以」字,且單一個例子遇到這種狀況,就容易出大紕漏!而這也成了楊伯峻這個論點的最大笑話〈晉書.列傳.顧愷之〉:「顧愷之字長康,晉陵無錫人也。……尤善丹青,圖寫特妙,謝安深重之,以為有蒼生以來未之有也。」、〈太平御覽.工藝部七.畫上〉:「《晉書》曰:顧愷之尤善丹青,謝安深重之,謂有蒼生已來,未之有也。」、〈杜甫集.秋日夔府詠懷奉寄鄭監〉:「顧凱丹青列」北宋.王洙註:「晉顧凱尤善丹青,圖寫特妙。謝安深重之,以爲有蒼生以來,未之有也。」不管是〈晉書.列傳.顧愷之〉還是北宋.王洙的註文都有「以」字,且就語法而言,「有蒼生來」與「有客來」結構一致,卻不是所要表達的意思!按照正常語法來解讀,「有蒼生來」並不等價於「有蒼生以來」,而根據前後文,我們能肯定謝安想說的其實就是「有蒼生以來」。因此今本《世說新語》當脫「以」字無疑!其次是「有蒼生來」跟「數十年來」在語法上完全是不同結構的東西,楊伯峻號稱要用科學、語言學的知識來考證,結果連最基礎的東西都不懂!這不是笑話嗎?為什麼他在這裡要把兩個完全不同結構的東西扯到一塊呢?很簡單,不然謬論就掰不下去了!〕從此也就可以看出《列子》的真正作者所運用的語法形式和《世說新語》的作者所運用的語法形式有其相通之處了。〔朔雪寒駁:把兩個毫不相關的短語湊在一起比一下,就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實在好笑!真是非常輕率寫意!且楊伯峻在此犯下的最大錯誤乃在於,說「數十年來」不是《列子》能說的說法,卻沒有舉出任何中國古代曾經使用「數十年來」的實際用例!如果讀者用「數十年來」在「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中進行全面搜索,讀者只能得到三個例子,一個就是《列子》的用例,另外兩個都出自清代的《儒林外史》。〈儒林外史.王觀察窮途逢世好+婁公子故裏遇貧交〉:「這本書多年藏之大內,數十年來,多少才人求見一面不能,天下並沒有第二本。」、〈儒林外史.神宗帝下詔旌賢+劉尚書奉旨承祭〉:「后先相望,數十年來,愁城未破,淚海無涯。」是否難以想像?這「數十年來」的用例居然如此之稀少!如果使用http://www.kanripo.org/進行搜索,可以得到宋朝的其他用例!從這裡我們不免看到楊伯峻考證的荒謬性!首先是犯了不當預設,其次又無法舉出相同文字的其他用例,僅僅就憑著毫無關係的、自以為是的牽強附會,就說《列子》不能說,這種程度實在只能令人大笑啊!即使是相近用法如「數年來、十年來、N年來、近年來、幾年來」或者把「年」換成「月、日」都無法在「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的先秦、兩漢、魏晉南北朝中找到用例,而只能在宋朝以後才能找到用例!從實際來看,可以發現這種用法早期非常罕用!如果按照楊伯峻的邏輯,那麼《列子》恐怕得說成是宋朝人甚至清朝人偽造的了!豈不可悲!關於這一則所謂的證據,下文會再詳述!〕
當然,若仔細比較「自……以來」和「數十年來」的兩種語法形式,仍然有其不同之處。「自……以來,」「自」字之下只能是表示時點之詞或者短語,不能是表示時段的短語〔朔雪寒駁:在一個無知者的嘴中,他想怎麼說都可以!〈三國志.魏書四.三少帝紀第四〉:「冬十二月,講禮記通,使太常以太牢祀孔子於辟雍,以顏淵配。」裴松之註:「習鑿齒漢晉春秋曰:……孫權自十數年以來,大畋江北。」楊伯峻所謂不能表示時段的短語,純粹就是無稽之談!整篇看到最後,我們幾乎不能看到楊伯峻說出、舉出的任何例子與說法是可信的!〕;可是「數十年來」的「數十年」卻是表示時段的短語。時段和時點不同,因之「數十年來」之前不能用「自」、「由」諸字。若要用「自」、「由」諸字,則必須改說為「自數十年前來」,但是這種說法是非常笨拙的,也是實際語言中所沒有的。那麼,我為什麼卻要用「自……以來」的格式來證明「數十年來」的格式的後起呢?問題就在於:第一,「數十年來」的這種格式是先秦古書所未有的。〔朔雪寒駁:不斷的不當預設,是疑古派的垃圾論文可以不斷產生的重要原因!而且如何能為兩個不相干的格式證明出其先後關係,這也真是奇了!〕而且,「數十年來」這種意義的語言不是很難於獲得出現的機會的,依情理說,應該是容易被人頻繁地使用的。這樣,為什麼在真正的先秦古書中卻找不出這種說法呢?可見這種說法為當時所無,而都被「自……以來」所代替了。第二,「數十年來」這種說法的產生最早在什麼時候,我雖然還沒有作深入研究,但不會在西漢甚至東漢以前,大概可以推測地作初步假定。〔朔雪寒駁:如上所言,按照楊伯峻這種邏輯,魏晉南北朝的文人誰用了「數十年來」?如果例子這麼多,怎麼不舉幾個出來讓讀者們長長見識?而且他這種說法本身就自相矛盾,既然說「這種意義的語言不是很難於獲得出現的機會的」,那麼何以見得先秦人不能說?既然「這種意義的語言不是很難於獲得出現的機會的」,那麼為什麼需要等到東漢以後?這不是妥妥的自相矛盾嗎?果真這種語言如此普遍,先秦正早該出現了不是嗎?所以楊伯峻為了把《列子》打成假書,明顯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了!〕我們姑且撇開「數十年」這種使用表示時段短語的格式不談,專談「來」字。如果這種說法出現於兩漢或者兩漢以前,依據當時的格式,也應該講成「數十年以來,」「以」字不應省略。而「數十年來」的說法恰和《世說新語》的「有蒼生來」的說法同樣省去「以」字,這便是他們之間相通的地方。這便是這一問題的實質所在。〔朔雪寒駁:這種毫無邏輯必然性的推論,實在令人對楊伯峻的程度頗為無言!連「數十年來」最早產生的時間都不能確定,整篇卻花費這麼大的篇幅來胡扯,豈不可笑!且《列子》未被證偽之前,「數十年來」自然是《列子》首次使用!然而更大的荒謬在於楊伯峻拿《世說新語》的一個脫漏了「以」字的絕對孤例要把這個孤例的影響力擴散到整個時代,結果卻連《世說新語》本身的其他反例都不知道?喔!當然,說不知道可能還是抬舉他了!如果按照疑古派慣技,那就叫做隱匿不利證據!詳見下文反駁舉證!〕
楊伯峻對於語言學與邏輯學的認知非常粗淺,因此整個所謂考證過程,漏洞與謬誤百出,尚且不自知。這裡先從古人表示時間段的幾種方式來看起(可以略過,直接看「數十年來」的部分。),今將相關的時代用法進行粗略整理,相關資料引如下:
〈左傳.哀公十三年〉:
吳人將以公見晉侯,子服景伯對使者曰……吳人乃止。既而悔之,將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後於魯矣。將以二乘與六人從,遲速唯命。」遂囚以還。及戶牖,謂大宰曰:「魯將以十月上辛有事於上帝、先王,季辛而畢。何世有職焉,自襄以來,未之改也。若不會,祝宗將曰『吳實然』,且謂魯不共,而執其賤者七人,何損焉?」大宰嚭言於王曰:「無損於魯,而祇為名,不如歸之。」乃歸景伯。
〈禮記.檀弓上〉:
季武子成寢,杜氏之葬在西階之下,請合葬焉,許之。入宮而不敢哭。武子曰:「合葬非古也,自周公以來,未之有改也。吾許其大而不許其細,何居?」命之哭。
〈說苑.政理〉:
魯國之法,魯人有贖臣妾於諸侯者,取金於府;子貢贖人於諸侯而還其金,孔子聞之曰:「賜失之矣,聖人之舉事也,可以移風易俗,而教導可施於百姓,非獨適其身之行也。今魯國富者寡而貧者眾,贖而受金則為不廉;不受則後莫復贖,自今以來,魯人不復贖矣。」孔子可謂通於化矣。故老子曰:「見小曰明。」
〈新序.雜事五〉:
孔子侍坐於季孫,季孫之宰通曰:「君使人假馬,其與之乎?」孔子曰:「吾聞取於臣謂之取,不曰假。」季孫悟,告宰通曰:「自今以來,君有取謂之取,無曰假。」故孔子正假馬之名,而君臣之義定矣。《論語》曰:「必也正名。」《詩》曰:「無易由言,無曰苟矣。」可不慎乎?
〈孔子家語.本姓解〉:
齊太史子與適魯,見孔子。孔子與之言道,子與悅,曰:「吾鄙人也,聞子之名,不覩子之形,久矣!而未知寶貴也。乃今而後知泰山之為高,淵海為大。惜乎夫子之不逢明王,道德不加于民,而將垂寶以貽後世。」遂退而謂南宮敬叔曰:「今孔子先聖之嗣,自弗父何以來,世有德讓,天所祚也。成湯以武德王天下,其配在文。殷宗已下,未始有也。」
〈列子.楊朱篇〉:
楊朱曰:「太古之事滅矣,孰誌之哉?三皇之事若存若亡,五帝之事若覺若夢,三王之事或隱或顯,億不識一。當身之事或聞或見,萬不識一。目前之事,或存或廢,千不識一。太古至于今日,年數固不可勝紀。但伏羲已來三十餘萬歲,賢愚、好醜,成敗、是非,無不消滅;但遲速之間耳。矜一時之毀譽,以焦苦其神形,要死後數百年中餘名,豈足潤枯骨?何生之樂哉?」
〈孔叢子.抗志〉:
子思曰:「伋寄命以來,度身以服衛之衣,量腹以食衛之粟矣。」
〈孟子.公孫丑上〉:
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子貢曰:……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
〈禮記.檀弓下〉:
子游曰:……自上世以來,未之有舍也,為使人勿倍也。
〈莊子.盜跖〉:
湯、武以來,皆亂人之徒也。
〈新序.雜事三〉:
樂毅使人獻書燕王曰:……五伯以來,功業之盛,未有及先王者。
〈新書.過秦下〉:
自繆公以來,至於秦王,二十餘君,常為諸侯雄。
〈新書.制不定〉:
陛下即位以來,濟北一反,淮南為逆,今吳又見告,皆其薄者也。
徐幹〈中論.貴驗〉:
自生民以來,未有不然者也。
〈新序.善謀〉:
黃歇上書於秦昭王,欲使秦遠交楚而攻韓、魏以解楚。其書曰:……今大國之地遍天下,有其二垂,此從生民以來,萬乘之地,未嘗有也。
〈法言.寡見〉:
齊桓、晉文以下,至於秦兼,其無觀已。或曰:「秦無觀,奚其兼?」曰:「所謂觀,觀德也。如觀兵,開辟以來,未有秦也。」
〈法言.孝至〉:
周公以來,未有漢公之懿也,勤勞則過於阿衡。
〈潛夫論.思賢〉:
使無德況之人與皇天鬭,而欲久立,自古以來,未之嘗有也。
〈潛夫論.三式〉:
令列侯年卅以來,宜皆試補長吏墨綬以上,關內侯補黃綬,以信其志,以旌其能。
〈潛夫論.實邊〉:
羌反以來,戶口減少,又數易太守,至十歲不得舉。當職勤勞而不錄,賢俊蓄積而悉,衣冠無所覬望,農夫無所貪利,是以逐稼中災,莫肯就外。
〈潛夫論.志氏姓〉:
衛侯滅邢,昭公娶同姓,言皆同祖也。近古以來,則不必然。
〈論衡.談天〉:
含氣之類,無有不長。天地、含氣之自然也,從始立以來,年歲甚多,則天地相去,廣狹遠近,不可復計。
〈論衡.超奇〉:
王公子問於桓君山以楊子雲。君山對曰:「漢興以來,未有此人。」……自君山以來,皆為鴻眇之才,故有嘉令之文。
〈論衡.須頌〉:
高祖以來,著書非不講論漢。
〈世說新語.賞譽〉:
王戎目阮文業:清倫有鑒識,漢元以來,未有此人。
〈水經注.河水〉:
隃糜相曹鳳上言:建武以來,西戎數犯法,常從燒當種起。
〈水經注.滱水〉:
渚水東流又合洛光水,水出洛光溝,東入長星水,亂流東逕恒山下廟北漢末喪亂,山道不通,此舊有下階神殿,中世以來,歲書法族焉。
〈水經注.穀水〉:
漢魏以來,置太學于國子堂。
〈文心雕龍.銘箴〉:
自後漢以來,碑碣雲起。
〈文心雕龍.史傳〉:
庖犧以來,未聞女帝者也。
〈文心雕龍.物色〉:
自近代以來,文貴形似,窺情風景之上,鑽貌草木之中。
從以上的例子可以歸納出以下幾種格式:
自+「某時段」+以來:子游「自上世以來」、劉勰「自後漢以來」、「自近代以來」
自+「某時點」+以來:孔子「自今以來」、季孫「自今以來」、王符「自古以來」
自+「生民」+以來:子貢「自生民以來」、黃歇「此從生民以來」、徐幹「自生民以來」
自+「某人」+以來:季武子「自周公以來」、子服景伯「自襄以來」、齊太史子「自弗父何以來」、賈誼「自繆公以來」
自+「有」+「生民」+以來:孟子「自有生民以來」
「某人」+以來:列子「但伏羲已來三十餘萬歲」、莊子「湯、武以來」、樂毅「五伯以來」、賈誼「五伯以來」、揚雄「周公以來」、王充「高祖以來」、劉勰「庖犧以來」
「某時段」+以來:王符「近古以來」、王充「漢興以來」、酈道元「建武以來」、「漢魏以來」、「中世以來」、劉義慶「漢元以來」
「某事件發生」+以來:子思「伋寄命以來」+賈誼「陛下即位以來」、揚雄「開辟以來」、王符「羌反以來」(這裡通常由事件發生的施事+動作組成,或省略施事。)
從以上不難發現,「自、從」介詞之有無,並非絕對,「有」之有無,也非絕對。而「自襄以來、自周公以來、自弗父何以來、自上世以來、自繆公以來、自近代以來、五伯以來、中世以來」這些例子顯然都不能單純用「時點」來解釋,畢竟「魯襄公、周公、繆公」都有各自在位的時間,在位時間短則數年、長則數十年,這能叫做「時點」嗎?至於「上世、中世、五霸」就更不用說了!結合前引《漢晉春秋》:「孫權自十數年以來,大畋江北。」的例子!則楊伯峻所謂「『自』字之下只能是表示時點之詞或者短語,不能是表示時段的短語」完全就是無稽之談!經不起事實檢驗!
「有蒼生以來」,「蒼生」不像「某人」(某歷史人物)具有天然的時間標記,因此必須有「有」字,不能省。如上面隨文反駁,「有蒼生來」實際上是脫漏了「以」字,因為「有X來」的語法結構本來就是指其中的X前來了,X是動作來的施事,但「有蒼生來」並不是想要表達這樣的意思。且其他書籍引用此句如〈晉書.列傳.顧愷之〉也都有「以」字。利用「正則表達式」:「有[\u4e00-\u9fa5]{1,2}(已|以)?來」針對「龍淵古籍檢索系統」收錄的先秦、兩漢、魏晉南北朝古籍(書單與總字數詳下)進行檢索,凡是符合此正則表達式的檢索結果,僅有「有蒼生來」是唯一例外,其他的「有X來」的「X」都是「來」的施事(來這個動作的執行者)。而其他表示時間的都用「以來(已來)」。如〈前漢紀.前漢孝平皇帝紀卷第三十〉:「有漢使來」、〈藝文類聚.獸部中.牛〉:「《博物志》曰:近世有居於海渚,年年八月,有浮槎來,甚大,往反不失於期。」其他「有X來」往往後面再接介詞組表空間,或接動賓表動作,如〈三國志.魏書.管輅傳〉:「輅又至郭恩家,有飛鳩來在梁頭,鳴甚悲。」、〈公羊傳.昭公二十有五年〉:「有鸛鵒來巢。」、〈墨子.非攻下第十九〉:「少少有神來告曰」。
因此,根據一、〈晉書.列傳.顧愷之〉:「顧愷之字長康……尤善丹青,圖寫特妙,謝安深重之,以為有蒼生以來未之有也。」作「有蒼生以來」,二、語法上不合規(「有X來」跟「有X以來」意義不同),三、其他所有表示時間的同等結構例子都有「以來(已來)」,可知,《世說新語》如果不是脫漏了「以」字,就是謝安講這句話時由於語境上不至於讓人誤解而臨時產生的省略說法,並不符合語言使用的慣例!換句話說,這一句話完全不足以當成一種被誇大泛化到整個時代語言特色的例子!這一點從其他正則表達式的檢索結果已經可以確切的給予證明了!因為沒有第二個例子了!遑論例子本身還有其他合規的寫法案例存在!
接著我們用正則表達式來檢索一下「數十年來」一類的字串,正則表達式分為兩條:
一條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餘近幾數百千萬億兆]+(年|歲|日|天|月|時|刻)來」(簡略解釋:這則「正則表達式」表示數字部分可以不限於一字,時間單位部分只能選擇其一,使用的是「龍淵古籍檢索系統」,搜索範圍為先秦至唐朝,搜索古籍的詳細書單、字數詳列於文末。),共搜索 150 本古籍,共找到 154 個例子!使用負向前瞻[^朝屬降復歸者奔達便詣為向]排除以上不相干的句子,如,如「七日來復、三年來朝、聖曆二年來屬、武德三年來降」,則得40個例子。節選如下:
〈列子.周穆王篇〉:
宋陽里華子中年病忘,朝取而夕忘,夕與而朝忘;在塗則忘行,在室則忘坐;今不識先,後不識今。……莫知其所施為也,而積年之疾一朝都除。華子既悟,迺大怒,黜妻罰子,操戈逐儒生。宋人執而問其以。華子曰:「曩吾忘也,蕩蕩然不覺天地之有無。今頓識既往,數十年來,存亡、得失、哀樂、好惡,擾擾萬緒起矣。吾恐將來之存亡、得失、哀樂、好惡之亂吾心如此也,須臾之忘,可復得乎?」子貢聞而怪之,以告孔子。
〈列仙傳.酒客〉:
酒客者,梁市上酒家人也。作酒常美而售,日得萬錢。有過而逐之,主人酒常酢敗。窮貧,梁市中賈人多以女妻而迎之,或去或來。後百餘歲來,為梁丞,使民益種芋菜,曰:「三年當大饑。」卒如其言,梁民不死。五年解印綬去,莫知其終焉。
〈弘明集.卷第十.太子家令殷鈞答〉:
今猥奉神旨昭若發蒙。且服且誦永為身寶。數日來公私牽挽。還輒頓臥未即白答。
〈南齊書.列傳.劉善明〉:
劉善明,平原人。……少與崔祖思友善,祖思出為青、冀二州,善明遺書曰:「昔時之遊,于今邈矣。或攜手春林,或負杖秋澗,逐清風於林杪,追素月於園垂,如何故人,徂落殆盡。足下方擁旄北服,吾剖竹南甸,相去千里,閒以江山,人生如寄,來會何時。嘗覽書史,數千年來,略在眼中矣。歷代參差,萬理同異。夫龍虎風雲之契,亂極必夷之幾,古今豈殊,此實一揆。」……建元二年卒,年四十九。
〈南齊書.宗室〉:
安陸昭王緬字景業。善容止。初為祕書郎,宋邵陵王文學,中書郎。建元元年,封安陸侯,邑千戶。轉太子中庶子,遷侍中。世祖即位,遷五兵尚書,領前軍將軍,仍出為輔國將軍、吳郡太守,少時,大著風績。竟陵王子良與緬書曰:「竊承下風,數十年來,未有此政。」世祖嘉其能,轉持節、都督郢州司州之義陽軍事、冠軍將軍、郢州刺史。
〈南史.齊宗室.安陸昭王〉:
安陸昭王……建元元年,封安陸侯,為五兵尚書。出為吳郡太守,政有能名。竟陵王子良與之書曰:「竊承下風,數十年來,姑蘇未有此政。」武帝嘉其能,累遷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
〈南齊書.列傳.謝朓〉:
朓善草隸,長五言詩,沈約常云:「二百年來無此詩也。」敬皇后遷祔山陵,朓撰哀策文,齊世莫有及者。
〈南史.列傳第十一.王籍〉:
籍字文海,仕齊為餘杭令,政化如神,善於擿伏,自下莫能欺也。性頗不儉,俄然為百姓所訟。又為錢唐縣,下車布政,咸謂數十年來未之有也。
〈北史.儒林下〉:
劉焯字士元,信都昌亭人也。……劉炫聰明博學,名亞於焯,故時人稱二劉焉。天下名儒後進,質疑受業,不遠千里而至者,不可勝數。論者以為數百年已來,博學通儒無能出其右者。然懷抱不曠,又嗇於財,不行束脩者,未嘗有所教誨,時人以此少之。……
至若劉焯,德冠搢紳,數窮天象,既精且博,洞究幽微,鉤深致遠,源流不測。數百年來,斯一人而已。劉炫學實通儒,才堪成務,九流七略,無不該覽。雖探賾索隱,不逮於焯;裁成義說,文雅過之。並時不我與,餒棄溝壑。斯乃子夏所謂,「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天之所與者聰明,所不與者貴仕,上聖且猶不免,焯、炫其如命何!孝籍徒離騷其文,尚何救也!
〈金樓子.自序〉:
吾小時,夏日夕中下絳紗蚊綯中有銀甌一枚,貯山陰甜酒。臥讀有時至曉,率以為常。又經病瘡,肘膝爛盡。比以來三十餘載,泛玩眾書萬餘矣。自余年十四,苦眼疾沈痼,比來轉暗,不復能自讀書。三十六年來,恆令左右唱之,曾生所謂「誦詩讀書,與古人居;讀書誦詩,與古人期」,茲言是也。
〈封氏聞見記.第宅〉:
代宗即位,宰輔及朝士當權者爭修第舍,頗為煩弊矣。議者以為土木之妖。無何,皆易其主矣。中書令郭子儀勛伐蓋代,所居宅內諸院,往來乘車馬,僮客於大門出入,各不相識。詞人梁鍠嘗賦詩曰:「堂高憑上望,宅廣乘車行。」蓋此之謂。郭令曾將出,見修宅者謂曰:「好築此牆,勿令不牢。」築者釋鍤而對曰:「數十年來,京城達官家牆,皆是某築,只見人自改換,牆皆見在。」郭令聞之,愴然動容。遂入奏其事,因固請老。
以下我們一條一條來指出其年代:
數十年來:《列子》是戰國初年作品,他所記載的華子的言論則是發生在春秋末年,子貢、孔子都曾與聞。
後百餘歲來:《列仙傳》有第二個同等結構的用例,《列仙傳》乃是西漢末劉向的作品,當然疑古派毫不意外又說這是一本假書,反正不是原作者寫的就對了!葛洪〈抱朴子.內篇.論仙〉已經指明:「劉向博學則究微極妙……至於撰《列仙傳》,自刪秦大夫阮倉書中出之,或所親見,然後記之,非妄言也。」於是疑古派又開始做妖說這本書是葛洪偽造的!(疑古派不是說註釋者偽造,就說是陳述者偽造,總之,只要不是原作者寫的都可以!這種病態的思維至今仍籠罩在整個中國學界,主導著中國學界繼續在暗無天日的垃圾謬論之中殘喘苟活!並且不停的製造疑古垃圾謬論!)但沒關係,不管是西漢劉向,還是東晉葛洪,年代都在張湛之前!劉向既然在西漢,那麼楊伯峻的說法自然是完全的胡說八道了!
數千年來:《南齊書》是梁朝蕭子顯所撰,其中引用的劉善明死於建元二年,當344年。建元是東晉晉康帝司馬岳的年號。早於張湛。從這裡不難看出,早於張湛的用法既有單用「來」的也有使用「以來」的。
數十年來:《南齊書》引用的竟陵王子良即蕭子良,〈南齊書.本紀.鬱林王〉:「隆昌元年春正月丁未,改元,大赦。……夏四月辛巳,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武陵王曄薨。戊子,太傅竟陵王子良薨。」隆昌為南齊皇帝蕭昭業的年號,隆昌元年當494年。晚於張湛。《南齊書》引用的劉善明早於張湛,而蕭子良晚於張湛,都用「數X年來」的格式。
二百年來:《南齊書》引用沈約「二百年來無此詩也。」唐朝.李延壽〈南史.本紀上.梁高祖武皇帝〉:「(天監)十二年春正月辛卯,祀南郊,赦大辟罪以下。……閏三月乙丑,特進、中軍將軍沈約卒。」天監十二年當513年。因此沈約說這句話在513年以前。
數日來:《弘明集》作者梁朝.釋僧祐已經在此書中提到了《列子》,梁.釋僧祐〈弘明集.弘明論後序〉:「列子稱周穆王時,西極有化人來,入水火,貫金石,反山川,移城邑,乘虚不墜,觸實不礙,千變萬化,不可窮極。既能變人之形,又且易人之慮。穆王敬之若神,事之若君。觀其靈跡,乃開士之化,大法萌兆,已見周初,感應之漸,非起漢世,而封執一時,可爲嘆息者四也。」而〈弘明集.卷第十.太子家令殷鈞答〉中的作者「殷鈞」,據〈梁書.列傳.殷鈞〉:「殷鈞字季和,陳郡長平人也。晉太常融八世孫。……昭明太子薨,官屬罷,又領右游擊,除國子祭酒,常侍如故。中大通四年,卒,時年四十九。」中大通是梁武帝蕭衍的年號。中大通四年當532年。
三十六年來:《金樓子》為梁元帝蕭繹所作,蕭繹死於承聖三年當555年。
數百年已來、數百年來:《南史》、《北史》都是唐朝.李延壽的作品,其中《北史》:「論者以為數百年已來,博學通儒無能出其右者。」、「數百年來,斯一人而已。」、《南史》:「咸謂數十年來未之有也」都不是引用他人的話而是作者的評論!所以屬於唐朝範疇。《南史》另外一則則轉錄自《南齊書》。但《北史》混用了「以來、來」兩種形式。
數十年來:《封氏聞見記》是唐朝封演所撰。從列子到封演,約一千年時間,在當前數百本古籍之中、數千萬字的篇幅裡,符合正則表達式的只有四十例,完全等價的形式只有三例,形式等價的有「後百餘歲來、數千年來、二百年來、數日來、三十六年來」,其實真的不多!
一條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餘近幾數百千萬億兆]+(年|歲|日|天|月|時|刻)(已|以)來」(簡略解釋:「已、以」兩字必須且只能有其中一個。),共搜索 151 本古籍,共找到 96 個例子!節選如下:
〈漢書.王莽傳第六十九上〉:
莽既致太平,北化匈奴,東致海外,南懷黃支,唯西方未有加。乃遣中郎將平憲等多持金幣誘塞外羌,使獻地,願內屬。憲等奏言:「羌豪良願等種,人口可萬二千人,願為內臣,獻鮮水海、允谷鹽池,平地美草皆予漢民,自居險阻處為藩蔽。問良願降意,對曰:『太皇太后聖明,安漢公至仁,天下太平,五穀成孰,或禾長丈餘,或一粟三米,或不種自生,或蠒不蠶自成,甘露從天下,醴泉自地出,鳳皇來儀,神爵降集。從四歲以來,羌人無所疾苦,故思樂內屬。』宜以時處業,置屬國領護。」
〈後漢書.光武帝紀第一下〉:
(建武)十三年春正月庚申……冬十二月甲寅,詔益州民自八年以來被略為奴婢者,皆一切免為庶(民)〔人〕;或依託為人下妻,欲去者,恣聽之;敢拘留者,比青、徐二州以略人法從事。
〈後漢書.李杜列傳第五十三〉:
李固字子堅,漢中南鄭人,司徒郃之子也。……陽嘉二年,有地動、山崩、火災之異,公卿舉固對策,詔又特問當世之敝,為政所宜。……固欲令商先正風化,退辭高滿,乃奏記曰:……自數年以來,災怪屢見,比無雨潤,而沈陰鬱泱。
〈後漢書.郎顗襄楷列傳第二十下〉:
襄楷字公矩,平原隰陰人也。好學博古,善天文陰陽之術。……桓帝時,宦官專朝,政刑暴濫,又比失皇子,災異尤數。延熹九年,楷自家詣闕上疏曰:……永平舊典,諸當重論皆須冬獄,先請後刑,所以重人命也。頃數十歲以來,州郡翫習,又欲避請讞之煩,輒託疾病,多死牢獄。
〈後漢書.百官五〉:
中興但因計吏。〔李賢註:東觀書曰:「和帝初,張酺上言:『臣聞王者法天,熒惑奏事太微,故州牧刺史入奏事,所以通下問知外事也。數十年以來,重其道歸煩撓,故時止勿奏事,今因以為故事。臣愚以為刺史視事滿歲,可令奏事如舊典,問州中風俗,恐好惡過所道,事所聞見,考課眾職,下章所告,及所自舉有意者賞異之,其尤無狀,逆詔書,行罪法,冀敕戒其餘,令各敬慎所職,於以衰滅貪邪便佞。』」〕
〈潛夫論.述赦〉:
前世贖赦稀踈,民無覬覦。近時以來,赦贖稠數,故每春夏,輒望復赦;或抱罪之家,僥倖蒙恩,故宣此言,以自悅喜。誠令仁君聞此,以為天教而輒從之,誤莫甚焉。
〈三國志.魏書.張遼傳〉:
張遼字文遠,雁門馬邑人也。……袁紹破,別遣遼定魯國諸縣。與夏侯淵圍昌豨於東海,數月糧盡,議引軍還,遼謂淵曰:「數日已來,每行諸圍,豨輒屬目視遼。又其射矢更稀,此必豨計猶豫,故不力戰。遼欲挑與語,儻可誘也?
〈三國志.魏書.任城陳蕭王傳第十九〉:
(太和)五年,復上疏求存問親戚,因致其意曰:……植復上疏陳審舉之義,曰:……
陛下體天真之淑聖,登神機以繼統,冀聞康哉之,偃武行文之美。而數年以來,水旱不時,民困衣食,師徒之發,歲歲增調,加東有覆敗之軍,西有殪沒之將,至使蚌蛤浮翔於淮、泗,鼲鼬讙譁於林木。
〈三國志.三少帝紀第四〉:
(正始)七年春二月……冬十二月,講禮記通,使太常以太牢祀孔子於辟雍,以顏淵配。〔裴松之註:〕習鑿齒漢晉春秋曰:是年,吳將朱然入柤中,斬獲數千;柤中民吏萬餘家渡沔。司馬宣王謂曹爽曰:「若便令還,必復致寇,宜權留之。」……」袁淮言于爽曰:「吳楚之民弱寡能,英才大賢不出其土,比技量力,不足與中國相抗,然自上世以來常為中國患者,蓋以江漢為池,舟楫為用,利則陸鈔,不利則入水,攻之道遠,中國之長技無所用之也。孫權自十數年以來,大畋江北,繕治甲兵,精其守禦,數出盜竊,敢遠其水,陸次平土,此中國所願聞也。……」遂不徙。
〈北史.魏諸宗室〉:
明帝初,徵拜尚書左僕射,詔攝吏部選事。後詔暉與任城王澄、京兆王愉、東平王匡共決門下大事。
暉又上書論政要:……
其二曰:安人寧邊,觀時而動。頃來邊將亡遠大之略,貪萬一之功,楚、梁之好未聞,而蠶婦之怨屢結,斯乃庸人所為,銳於姦利之所致也。平吳之計,自有良圖,不在於一城一戍也。又河北數州,國之基本,飢荒多年,戶口流散,方今境上,兵復徵發,即如此日,何易舉動?愚謂數年以來,唯宜靜邊,以息召役,安人勸農,惠此中夏。請嚴敕邊將,自今有戍賊求內附者,不聽輒遣援接,皆須表聞。違者雖有功,請以違詔書論。
從四歲以來:王莽封安漢公在元始元年當1年。
自八年以來:漢光武帝詔書,八年指建武八年。建武十三年當37年。
數十年以來:是唐朝李賢註《後漢書》時引用的《東觀書》記載的漢和帝初年張酺的上疏用語。東漢漢和帝劉肇在位期間為88年至106年。首次發現「以來」的用法!
自數年以來:李固上奏漢順帝。陽嘉二年當133年。
近時以來:《潛夫論》為東漢王符所作,王符約死於延熹五年之後。延熹為東漢漢桓帝劉志的年號。延熹五年當162年。這種形式距離「數十百千」稍遠,但也遠比楊伯峻所舉為近。而「以來」顯然無法縮減成「來」。
頃數十歲以來:為襄楷於延熹九年上疏的用語,延熹九年當166年。
數日已來:三國張遼對夏侯淵所說。約建安七年當202年。
而數年以來:曹植上疏魏明帝。太和五年當231年。
孫權自十數年以來:袁淮對曹爽所說。正始七年當246年。
愚謂數年以來:元暉上書魏孝明帝元詡。魏孝明帝初年當熙平年間,熙平共三年:516年至518年。
從以上兩則正則表達式的結果得到幾個重點:
一、「數十年來、數十年以來」兩種類型的用法並未出現什麼涇渭分明的使用時期,一直都是混合著用的,根本沒有哪一個正常人在刻意的使用某一種而迴避另一種!
二、「自八年以來、自數年以來、孫權自十數年以來」這些例子都能證明楊伯峻「『自』字之下只能是表示時點之詞或者短語,不能是表示時段的短語」的說法純屬鬼扯蛋!
三、搜索年代從先秦至唐代,共牽涉到151本古籍,共二千八百二十四萬字以上,而僅有40+96=136個例子。這即使稱不上絕少,但也必然不能叫做多。因此楊伯峻「『數十年來』這種意義的語言不是很難於獲得出現的機會的,依情理說,應該是容易被人頻繁地使用的。」明顯又是無知的幻想謬論!
然而這整個謬論最荒謬的一點卻不在別處,而正在《世說新語》這本書上。楊伯峻既然要將出自《世說新語》的「漏字句子」無限放大成一種能影響整個時代的證據,最少都要能保證《世說新語》中完全沒有反例吧!(即使如此在邏輯上也是行不通的,必須註明免得有疑古派傻傻的以為這樣行得通!)而且真的要這麼做,是一點都不難!可是楊伯峻要嘛沒做,要嘛又在搞疑古派的慣伎:隱匿不利證據。
〈世說新語.賞譽〉:
王戎目阮文業:清倫有鑒識,漢元以來,未有此人。
〈列子.楊朱篇〉:
楊朱曰:……太古至于今日,年數固不可勝紀。但伏羲已來三十餘萬歲,賢愚、好醜,成敗、是非,無不消滅;但遲速之間耳。
這搞不搞笑呢!《世說新語》才多大篇幅,都還有「以來」的用法,而《列子》也仍有「以來」的用法,也就是說要說《列子》完全受這種謬論的影響,不成立;即使說《世說新語》本身都嚴格遵從這種謬論,也依然不成立!楊伯峻這種做學問的方式,如果不是連想都沒想過這種可能(因為自以為撿到槍,拿起來就開了!),就是刻意隱匿資料!前者是腦袋不行,後者是品德不行!
(三)
〈天瑞〉篇:「事之破䃣(毀)而後有舞仁義者,弗能復也。」
〈仲尼〉篇:「圃澤之役有伯豐子者,行過東里,遇鄧析。鄧析顧其徒而笑曰:『為若舞,彼來者奚若?』」
這裏有兩個「舞」字——「舞仁義」和「為若舞」。第一個「舞」字,張湛的注解當「鼓舞」講,是錯了的。陶源慶《讀列子札記》把它解為「舞弄」,是正確的。第二個「舞」字,張湛注為「舞弄」,是正確的。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說,「舞借為侮」,不但單文孤證難以成立,而且也是多餘而不必要的。〔朔雪寒駁:楊伯峻並非訓詁專家,其邏輯水平也差!他說朱駿聲的說法是「單文孤證難以成立」,那麼試問,我們有看到以上解釋的非孤「證據」嗎?〕
這兩個「舞」字雖然都作「舞弄」解,其實際意義仍有差別。「舞仁義」的「舞」正和「舞文弄法」的「舞」一樣。〈莊子.馬蹄〉篇:「及至聖人,蹩躠為仁,踶跂為義,而天下始疑矣。」又說:「毀道德以為仁義,聖人之過也。」列子的「舞仁義」可能即是莊子的「蹩躠為仁,踶跂為義」。至於「為若舞」的「舞」字卻是戲弄、欺侮的意思。無論哪一種「舞弄」,「舞」字這種意義都是先秦所不曾有過的。這便是問題所在。
「舞」字的第一個意義,根據我所掌握的資料,西漢便已通行。〈史記.貨殖列傳〉:「吏士舞文弄法」。〈漢書.汲黯傳〉:「好興事,舞文法。」都是證據。但第二種意義,卻連兩漢都不曾見。我認為「舞」字的有戲弄之意,是由於以「舞」訓「弄」,為「弄」字所感染而來的。「弄」字本像兩手持玉,說文云:「玩也。」〈詩經.小雅.斯干〉:「乃生男子,載寢之床,載衣之裳,載弄之璋。」〈左傳.僖公九年〉:「夷吾弱不好弄。」都是本義。又〈襄公四年〉:「愚弄其民,」這意義又是較有引伸的了。至於〈漢書.東方朔傳〉:「自公卿在位,朔皆敖(傲)弄,無所為屈。」這一「弄」字,正和「為若舞」的「舞」字一樣,同是戲弄、嘲笑、調戲的意思,那麼,「舞」字之有戲弄之義,而且它的出現並不在〈漢書.東方朔傳〉以前,則很大可能即由〈漢書.東方朔傳〉這一「弄」字的意義感染而來的。由此可知這「舞」字的用法是較晚的事了。
明明司馬遷就有「舞智」的用法,可是楊伯峻卻不提,如果按照疑古派的思維邏輯,這可表示:「因為楊伯峻沒有提,可見這句話是後人摻入的!」否則像楊伯峻這樣的語言學「大師」,怎麼可能不提呢?非常可笑的邏輯,卻是疑古派的真實操作!
話說回來,司馬遷「舞智」與列子「舞仁義」的用法有何差別?且司馬遷還有「舞文弄法」的「舞弄」相提並論之說,這些都出自《史記》,可是楊伯峻偏偏給你引《漢書》,然後用推論的方式說「舞」是從「弄」字的意義感染而來!這種操作,無非就是要下拉《列子》年代的卑劣做為!
而且楊伯峻自始至終沒有提出任何一個與他所謂「為若舞」相當的任一時代的例子出來,結果只是在扯這個司馬遷已經「舞、弄」合用的「舞」非得班固的「弄」感染而來!試問,班固以後誰這麼用?不用舉出來讓大家開開眼嗎?
〈史記.汲鄭列傳第六十〉:
居數年,會更五銖錢,〔集解:徐廣曰:「元狩五年行五銖錢。」〕民多盜鑄錢,楚地尤甚。……黯既辭行,過大行李息,曰:「黯棄居郡,不得與朝廷議也。然御史大夫張湯智足以拒諫,詐足以飾非,務巧佞之語,辯數之辭,非肯正為天下言,專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毀之;主意所欲,因而譽之。好興事,舞文法,〔《集解》:如淳曰:「舞猶弄也。」〕內懷詐以御主心,外挾賊吏以為威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與之俱受其僇矣。」息畏湯,終不敢言。
元狩是漢武帝年號,元狩五年當前118年。汲黯已經有「好興事,舞文法」的說法,汲黯與司馬遷同時,都用「舞弄」義之「舞」。如淳註解:「舞猶弄也。」如淳是東漢末三國時人,已需要註解此「舞」猶「弄」,表明非當時普遍用法。鄧析所謂「為若舞,彼來者奚若?」的「舞」當解為「賣弄」,也即賣弄自己的辯才,而非羞辱,羞辱、侮辱只是附加的。本來是要「展現、表演」一下自己的辯才,結果反倒被伯豐子的弟子給懟了回去,鄧析只好灰溜溜的帶著弟子走了!整句的意思是:「為你們賣弄一下,看看那個來的人怎麼樣(應對)?」「為若舞」與「舞仁義」的「舞」都是「賣弄」而非「戲弄」。
關於「舞」字的用法,以下收集了從春秋末年到魏晉南北朝的例子:
〈左傳.襄公二十九年〉:
見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
〈荀子.樂論〉:
瑟易良,琴婦好,歌清盡,舞意天道兼。
〈說苑.善說〉:
雍門子周以琴見乎孟嘗君。孟嘗君曰:「先生鼓琴亦能令文悲乎?」
雍門子周曰:「……燕則鬥象棋而舞鄭女,激楚之切風,練色以淫目,流聲以虞耳;」
〈禮記.文王世子〉:
大樂正學舞干戚。
〈禮記.內則〉:
十有三年學樂,誦《詩》,舞《勺》,成童舞《象》,學射御。
〈史記.酷吏列傳〉:
湯為人多詐,舞智以御人。
〈史記.貨殖列傳〉:
吏士舞文弄法,刻章偽書,不避刀鋸之誅者,沒於賂遺也。
〈史記.司馬相如傳下〉:
奄息蔥極氾濫水娭兮,使靈媧鼓琴而舞馮夷。
〈春秋繁露.王道〉:
魯舞八俏,北祭泰山。
〈春秋繁露.求雨〉:
冬舞龍六日,禱於名山以助之。
〈論衡.程材〉:
長大成吏,舞文巧法,徇私為己,勉赴權利。
〈論衡.別通〉:
任胸中之知,舞權利之詐,以取富壽之樂,無古今之學,蜘蛛之類也。
〈論衡.謝短〉:
佩刀於右,舞劍於左,何人備,著鉤於履,冠在於首,何象?
〈文心雕龍.議對〉:
若不達政體,而舞筆弄文,支離構辭,穿鑿會巧,空騁其華,固為事實所擯,設得其理,亦為遊辭所埋矣。
〈抱朴子.廣譬〉:
五刑九伐,赤族之威,不足以止覬覦之奸,則不可以舞乾化矣。
從以上的用法不難看出:「舞」後面可以接所舞的東西,如「劍、干戚」這些具體的工具當賓語,也可以接「〈大武〉、八俏、《勺》、《象》」這些抽象的舞名,還可以接「馮夷(河伯)、鄭女」這樣的神或人,「舞鄭女」是使「鄭女」「舞」,「舞馮夷」則與「舞龍」的形式等價,是「舞」後接所舞的內容,與〈大武〉等相同,只是「馮夷、龍」是具體的道具,而〈大武〉等則是抽象的流程。那麼何以戰國初年的列子不能使用「舞仁義」這樣的用法?而司馬遷就能使用「舞智」的用法?遑論「仁義、智」的概念屬性是一致的,都是抽象的人格特質!與抽象的「〈大武〉、八俏、《勺》、《象》」是相近的。「舞」本來就是一種「表演」,後接「仁義、智」為賓語都可以理解為「賣弄」「仁義、智」。跟「戲弄」毫無關係!因此,鄧析自己說「為若舞」,如果認為「賣弄」帶有貶意,可以採用中性的「表演」一詞,譯為「為你們表演一下」。
當然,重點還在於楊伯峻在此又犯了不當預設的邏輯謬誤!除非列子使用了諸如「五銖錢或者秦始皇」這類可以由外部資料確定其時代的詞彙,否則在沒有辦法確定詞彙的產生年代時硬是把某詞彙的產生時間下拉,那都是不當預設的邏輯謬誤!
(四)
〈黃帝〉篇:「心凝神釋,骨肉都融。」
〈周穆王〉篇:「而積年之疾,一朝都除。」
〈力命〉篇:「信命者亡壽夭,信理者亡是非,信心者亡逆順,信性者亡安厄;則謂之都亡所信,都亡所不信。」
〈楊朱〉篇:「都散其庫藏珍寶車服妾媵。」
這裏的「都」字很可注意。
「都」字在這裏當「全」字解,用於動詞前,作副詞用,這是先秦古書所未有,即在兩漢也是希有罕見的。吳闓生說:「『心凝形釋,骨肉都融』,此八字決非周秦人語,雖漢代亦無之。〔朔雪寒駁:楊伯峻這個邏輯與標準很是奇怪,首先他自己都承認「兩漢也是希有罕見的」,那表示兩漢不是沒有!如此一來,按照楊伯峻的邏輯與標準,那麼可以導致幾種結果:一、《列子》是西漢時的書,因為這時已經有用「都」的例子了!二、西漢時所有使用「都」的書都是《世說新語》時代的偽書,年代都應該下拉!三、《列子》跟西漢時所有使用「都」的書都是《世說新語》時代的偽書,年代都應該下拉!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就很奇怪了!明明西漢就有書用了「都」,怎麼要把《列子》誣成偽書還得拉到《世說新語》的時代?而且楊伯峻這裡舉了幾個《列子》用「都」的例子?也就四個!試問那些西漢的書有用得比這四個多嗎?再者,《列子》用「都」共十三次,其中「心都子」四次、「清都」一次、「骨肉都融」重複一次十三次扣除以上六次是七次。但「皆」用了63次、「俱」用了8次,明顯「皆」還是主要用法,符合其時代特徵!《世說新語》「皆」用了103次、「俱」用了50次,「都」楊伯峻舉26次,26次以外的「都」有61例,就不細挑了。其他參考:《顏氏家訓》用「都」5次(共16次),「皆」139次,「俱」5次。《文心雕龍》用「都」0次(共10次),「皆」18次,「俱」9次。《列子》全書30757字左右,《世說新語》全書62077字左右。在這種總字數的情況下,兩者都不符合大用的說法!遑論《顏氏家訓》、《文心雕龍》的用例也都很少!拿一本書也即《世說新語》因為篇幅用的稍微多一點,就說這個時代多用此字,那是犯了以偏概全的邏輯謬誤!「都」的用法確實罕有,〈史記.平準書〉:「置平準于京師,都受天下委輸。」、〈春秋繁露.自序〉:「是以荀爽對策,請頒制度分別;應劭撰集,中有斷獄之書。則知易代幸存,都未流布,今並此而佚,惜哉!」、〈西京雜記.第六〉:「袁盎冢,以瓦為棺槨,器物都無,唯有銅鏡一枚。……爾後洪家遭火,書籍都盡,此兩卷在洪巾箱中,常以自隨,故得猶在。」這裡已經有幾個用例了,且罕見與否不是一個詞能不能出現在某個時代的證據!所謂「漢代亦無之」,顯然又是書讀不多之謬論!〕〈周穆王〉篇又云『積年之疾,一朝都除』與此同,六朝人偽譔之確據也。」楊遇夫先生的《詞詮》引有〈漢書.食貨志〉一條,轉抄於下:
置平準於京師,都受天下委輸。〔朔雪寒駁:明明司馬遷已經用了(〈史記.平準書第八〉:「置平準于京師,都受天下委輸。」),卻偏偏給你引用班固的,真是為了下拉時間,無所不用其極啊!這種伎倆,真令人不恥啊!就按照疑古派自己的邏輯來說,以楊伯峻的博學,他會不知道班固很多篇章都是抄自司馬遷的?就算不知道吧!他要講出這種語言學上的證據,可以不用看過《史記》?所以我們該說楊伯峻是愚蠢呢?還是邪惡?按照疑古派的邏輯!〕
這一「都」字又和現代漢語的都字有相同處,也有相異處。同表數目之全,是相同處,但現代漢語的「都」,一般表示主語的情況,如「我們都是好人」,因之凡用「都」字的句子,主語都是多數。而魏晉六朝的用法卻不盡然。它經常表示動作的情況,主語固然可以是多數,但也可以是單數,而且經常是單數,這是相異處。這字在魏晉六朝,已成為常語。我只將見於《世說新語》的摘抄若干條如下:
王中郎令伏玄度、習鑿齒論青楚人物。臨成,以示韓康伯,康伯都無言。(〈言語〉篇)
後正會,值積雪始晴,聽事前除雪後猶濕。於是悉用木屑覆之,都無所妨。(〈政事〉篇)
衛玠始渡江,見王大將軍,因夜坐。大將軍命謝幼輿玠見謝,甚說之,都不復顧王。(〈文學〉篇)
孫問深公:「上人當是逆風家,向來何以都不信?」(又)
提婆初至,為東亭第講阿毗曇。始發講,坐裁半,僧彌便云:「都已曉。」……提婆講竟。東亭問法岡道人曰:「弟子都未解,阿彌那得已解?」(又)
袁宏始作〈東征賦〉,都不道陶公。(又)
既前,都不問病。(〈方正〉篇)
小人都不可與作緣。(又)
須臾食下,二王都不得餐。(〈雅量〉篇)
二兒共敘客主之言,都無遺失。(〈風慧〉篇)
武帝喚時賢共言使藝事,人皆多有所知,唯王都無所關。(〈豪爽〉篇)
王夷甫容貌整麗,妙於談玄。恆捉白玉柄麈尾,與手都無分別。(〈容止〉篇)
庾長仁與諸弟入吳,欲往亭中宿。諸弟先上,見群小滿屋,都無相避意。(又)
王子猷、子敬俱病篤,而子敬先亡。子猷問左右:「何以都不聞消息?此已喪矣!」
語時了不悲。便索輿來奔,都不哭。(〈傷逝〉篇)
郤尚書與謝居士善,常稱謝慶緒:「識見雖不絕人,可以累心處都盡。」(〈棲逸〉篇)
王經……被收,涕泣辭母……母都無慼容。(〈賢媛〉篇)
王江州夫人語謝遏曰:「汝何以都不復進?為是塵務經心,天分有限。」(又)
殷中軍妙解經脈,中年都廢。(〈術解〉篇)
監司見船小裝狹,謂卒狂醉,都不復疑。(〈任誕〉篇)
因召集諸將,都無所說,直以如意指四坐云:「諸君皆是勁卒。」(〈簡傲〉篇)
王右軍年減十歲時,大將軍甚愛之,恆置帳中眠。大將軍嘗先出,右軍猶未起。須臾,錢鳳入,屏人論事,都忘右軍在帳中。(〈假譎〉篇)
桓帳然失望。向之虛佇一時都盡。(又)
衛江洲在尋陽,有知舊人投之,都不料理。(〈儉嗇〉篇)
於是結恨釋氏,宿命都除。(〈尤悔〉篇)
列子的「都」字用法完全和《世說新語》的一樣。其所以不同的是,一個是明標著的六朝人的作品,一個是偽託的周秦人的古籍。明標六朝人的作品的,自無意避免當時口語,甚至特意使用當時口語,以見其文字的生動。偽託為周秦人古籍的,而竟流露出魏晉六朝人的詞語,則可見這一詞語的深入人心,竟成為難以避免的了。(「都」字如此用法,也常見於本書張湛之注,尤其可見。)〔朔雪寒駁:所以那些西漢的作品竟也都「流露出魏晉六朝人的詞語」?豈不可笑!〕
這裡首先還是犯了「不當預設」的邏輯謬誤!一個概念首先使用與被頻繁使用是兩件事!如果按照楊伯峻缺乏這個常識的說法,那麼《世說新語》突然就大用起「都」?突然劉義慶門客發明了「都」的副詞意義,然後大家就開始大用起來,同時都能被接受?「都」的用法竟來得如此突然迅猛、莫名其妙?從以上的舉證不難發現,「都」表「皆、俱、凡」的意義確實少用,而更多的是用「皆、俱」。毫無疑問,《世說新語》之所以會大量使用「都」,「必然」是其前「都」已經流行了!大家習以為常,最終才會在以記錄當時「口語」為主的題材中,找到眾多用例。也就是說「都」更像是「俗話」而非「雅言」,甚至一開始可能是鄭國的「方言」。不管如何,《列子》未被證偽之前,這種不帶時代信息的詞彙只能視為是《列子》首先使用,而不管他究竟使用幾次,在當時是否普遍使用!因為一如《子華子》的眾多詞彙,是到唐朝才被喜好用典的詩人大加運用一樣。
〈莊子.德充符〉:
仲尼曰:「丘也,嘗使於楚矣,適見㹠子食於其死母者,少焉眴若,皆棄之而走。不見己焉爾,不得類焉爾。所愛其母者,非愛其形也,愛使其形者也。戰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資,刖者之屨,無為愛之,皆無其本矣。為天子之諸御,不爪翦,不穿耳;娶妻者止於外,不得復使。形全猶足以為爾,而況全德之人乎!今哀駘它未言而信,無功而親,使人授己國,唯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哀公曰:「何謂才全?」
〈三國志.魏書.杜畿傳〉:
恕上疏極諫曰:……今臣言一朝皆不忠,是誣一朝也;然其事類,可推而得。
〈三國志.王衛二劉傅傳第二十一〉:
瑀以十七年卒。幹、琳、瑒、楨二十二年卒。文帝書與元城令吳質曰:「昔年疾疫,親故多離其災,徐、陳、應、劉,一時俱逝。」
〈三國志.桓二陳徐衛盧傳第二十二〉:
太祖辟矯為司空掾屬,除相令,征南長史,彭城、樂陵太守,魏郡西部都尉。……即具官備禮,一日皆辦。
〈三國志.韓崔高孫王傳第二十四〉:
於是吏民相率不督自勸,旬日之中,一時俱成。
〈三國志.滿田牽郭傳第二十六〉:
寵募其服從者五百人,率攻下二十餘壁,誘其未降渠帥,於坐上殺十餘人,一時皆平。
〈晉書.杜不愆〉:
杜不愆,廬江人也。少就外祖郭璞學易卜,屢有驗。高平郗超年二十餘,得重疾,試令筮之。不愆曰:「案卦言之,卿所苦尋除。然宜於東北三十里上宮姓家索其所養雄雉,籠盛置東檐下,卻後九日丙午日午時,必當有雌雉飛來與交,既而雙去。若如此,不出二十日病都除,又是休應,年將八十,位極人臣。若但雌逝雄留者,病一周方差,年半八十,名位亦失。」
以上孔子「皆無其本矣」與列子「都散其庫藏珍寶車服妾媵」用法與語法相近,杜恕「今臣言一朝皆不忠」與列子「一朝都除」用法與語法相近。《世說新語》本來就是記錄時人對話、思想的文本,加上不是官方主導的工程,更不是類似呂不韋、劉安那樣以纂輯、編輯、改造先秦諸子文獻為主的文本,因此其語言可以說充分的反映了當時的現況。自然接近於口語,一如列子當時雖然也收錄、引用了不少前人的文獻,但也記錄了很多當時人的對話。因此有「都」的用法,很合理!至於「都」沒有被諸如許慎收進字書,也就更合理了!由於「都」的相關用例實在太少,因而被許慎所忽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遑論《說文解字》全書收字不過九千三百多字,沒有被收到的字實在太多了!
接著再看與《世說新語》時代接近的著作使用「都」的情況:
〈顏氏家訓.雜藝〉:
向使三賢都不曉畫,直運素業,豈見此恥乎?
〈顏氏家訓.風操〉:
吾見名士,亦有呼其亡兄弟為兄子弟子門中者,亦未為安貼也。北土風俗,都不行此。
〈顏氏家訓.慕賢〉:
祭酒問云:「君王比賜書翰,及寫詩筆,殊為佳手,姓名為誰?那得都無聲問?」編以實答。
〈顏氏家訓.勉學〉:
魏收之在議曹,與諸博士議宗廟事,引據《漢書》,博士笑曰:「未聞《漢書》得證經術。」收便忿怒,都不復言,取韋玄成傳,擲之而起。
試問「向使三賢都不曉畫」、「北土風俗,都不行此。」與「骨肉都融」、「應劭撰集,中有斷獄之書。則知易代幸存,都未流布」有何差異?
從楊伯峻「即在兩漢也是希有罕見的」可知,他其實是知道兩漢也有使用的!如果按照他的邏輯,那麼顯然兩漢的這些古籍如董仲舒《春秋繁露》、劉歆《西京雜記》都要變成是《世說新語》時代的偽作?尤其《西京雜記》一傳為葛洪所著,疑古派把這種不當預設的邏輯繼續套用,可以直接判定是葛洪所為!而《春秋繁露》也必然成為偽書!如此一來,試問「兩漢也是希有罕見的」那些書還有哪一本不能按照楊伯峻不當預設的邏輯全部說成都是《世說新語》時代的偽作呢?這種毫無常識的論證方式,其實正是疑古派慣用的招數!以至於最終可以得出戰國以前無私人著作這樣的謬論!
以下將以上隨文反駁的關於「都、皆、俱」三字在各書上的用例數目製表如下:
從這張表,我們可以清楚看出一個事實,那就是列子的「都」的使用情況遠沒有各書中此概念的主要用字的「皆」來得多。如果按照比例來說,列子的比例也與《世說新語》完全不同。「都、俱」都是用例較少的部分,也遠遠不及《世說新語》的五六十次以上。其他書籍也就不再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