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業冰河期世代】生於1971-82年
「就業冰河期」一詞最早出現在Recruit公司發行的招聘資訊雜誌《就業月刊》1992年11月號上,後來在1994年的「新語和流行語大賞」評選中獲得了評委特選造詞獎。這一代人也被稱作「迷失的世代」和「失落的世代」。
泡沫經濟破滅後,日本進入了漫長的經濟衰退期。企業縮減了招聘規模,許多人無法成為正式員工,只能以契約工或者派遣員工的身份從事非正式編制的工作。即便其中一些人有幸成為正式員工的人,他們也因置身於公司業績惡化、削減經費和裁員這樣的環境中,從就職之初就抱有強烈的危機意識。
這一代人中許多因為沒有正式編制而只能拿著低廉的薪水,到了30幾至40幾歲的年紀時,他們已經孤立於社會,政府已經注意到這個問題,開始採取就業援助措施。
系列報導主題圍繞著現役世代的孤獨死,這個議題正與日本社會與政府失控的發展,以及失能的政策補救方案環環相扣。
星期五晚上下班後,一如往常在家裡獨自享用晚餐。晚上九點,手機響了,收到了一條LINE的訊息。
「您好嗎?」點擊訊息下方顯示的「OK」,不久後便收到自動回覆的訊息。
「謝謝您的聯絡」跳出這條訊息後交流就此結束。
「幾乎沒有OK的事,但我還是勉強活著。」她總是這樣想。
44歲的艾米(エミ)住在千葉縣,去年十月開始使用由NPO法人「Enrich」(東京都江戶川區)免費提供的關懷服務。為了防止孤獨死,該服務會定期透過LINE發送安危確認訊息,如果沒有反應,則會直接打電話給使用者本人或通知親屬。也有使用者之間互相關懷的付費服務。
警察廳去年首次公佈了全國「孤獨死」的統計數據。1月至6月有37227人。生產年齡人口(15至64歲)的「現役世代」佔23.7%(8826人),數據顯示這不只是老年人的問題。44歲的艾米為何開始使用關懷服務呢?我們對她的理由以及她日常生活中進行了採訪。
艾米已經在圖書館擔任圖書管理員工作20年。是非正規雇用員工,月收入不到15萬日圓。即使加上寫網路小說的收入,總計年收約200萬日圓,仍無法達到「工作貧困層」的邊界。(働く貧困層:指擁有正職或全職工作,但收入卻低於生活保障的水準,這樣的工作者在日本社會階層被稱為「工作貧困層」)
除了工作,日常生活中幾乎不會跟人碰面,與同事的關係也僅限於寒暄,跟家人之間的關係也很疏遠。
在網路新聞中看到的字眼
我去年年初經歷了一次大手術,發現即使身體不適也沒有人可以求助。就在那時,我在網路新聞中看到這樣的字眼:「孤獨死正在增加」似乎越來越多人在家中無人陪伴下去世,且過了一段時間才被發現。「我有一天也會獨自死去吧?」這樣的未來感覺越來越真實。
「我是一個不被社會需要的人」
1980年出生於埼玉縣。2003年左右經歷了求職活動,正值「就業冰河期」。
我從小就喜歡書,曾希望在出版社工作或成為編輯,但未能如願。大學的行政職和教師招聘考試也都不順利。當被40多家公司告知不錄用時,就不再計算應徵失敗的間數了。
「我是一個不被社會需要的人」
最後沒有獲得任何內定。只剩下自我否定感。為了獲得圖書管理員資格而延畢,24歲時大學畢業。曾在當地的小學和中學的圖書館做了約半年的書籍整理等輔助工作。
之後在派遣公司註冊,25歲時作為非正規的圖書管理員在大學圖書館工作,38歲時開始獨居。比她小5歲的弟弟天生患有腦性麻痺。父母不在時,艾米會準備餐食,外出時則推著輪椅陪伴。
隨父母年齡增長,她可能要負起照顧弟弟的全責。想到這樣的未來,她當時認為在大學入學時應該選擇社會福利相關科系才對。其實她還有其他想學的東西。但為了弟弟,她一直認為自己的犧牲也是無可奈何。
然而,弟弟成年,她自己就業後,照顧的負擔卻越來越重,生活中沒有自由的時間。
「這樣下去,家人會把我的人生全部帶走。」
她開始存錢想搬離家,但在非正規工作中,五年內最多也只能存到30萬日圓。她把所有的積蓄都用來租房,並搬離家中。與家人的聯繫在23年夏天的郵件中結束。那是一封告知愛犬去世的內容。自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與家人聯絡。
手術後意識到孤獨的風險
新冠疫情擴散時,大學圖書館也長期關閉。在沒有人的館內繼續工作,與同事幾乎不再見面,也幾乎沒有跟人交談。原本打算為了在職進修參加的圖書管理相關認證考試,因疫情而取消。雖然派遣工作對有經驗的人提供待遇較好,但增加的時薪卻微乎其微。
「手頭上幾乎沒有剩餘的錢。」生活費和水電費以外的支出被壓縮到極限。
在21年中期,她感到下腹部鈍痛,隨著時間推移,疼痛逐漸加劇。然而,為了控制診療費用,所以沒有去醫院繼續工作。
到了新年,疼痛依然沒有緩解,還出現了蕁麻疹。去婦產科檢查時,發現之前診斷的子宮肌瘤惡化。24年1月進行了子宮全切手術,即使保險有給付,仍然面臨高額支出。
她是在手術後看到有關孤獨死的網路新聞。那時她休息了兩個多星期,獨自在家。
報導中提到,越來越多人在家中獨自去世,並介紹了特殊清掃的工作,負責恢復死者房間的原狀或整理遺物。她了解到如果在去世後未被發現,房間的污損會導致無法使用。
如果孤獨死去,會給公寓的房東或遠方的朋友帶來麻煩和擔憂。
「死去我不在乎,但我想避免給周圍的人添麻煩。」於是她查詢了Enrich的關懷服務,並立即註冊。
「希望在50歲之前能夠乾脆地死去」
雖然已經接近40多歲,但過去六年來生活不斷重複。
早上五點半起床,帶著提前準備好的便當在七點前出門。圖書館的工作到下午四點半結束。然後她會在家附近的三家超市尋找便宜食材。
「偶爾想在燉菜裡加點牛肉。」這樣的願望也無法實現。吃完晚餐後,看電視或玩玩手機遊戲。大約在晚上十點上床,然後迎接新的一天。
月收入的三分之一用於房租,存款每月約3000日圓,這幾乎都用在兩年一次的公寓續租費。
為什麼要繼續這樣的生活呢?追本溯源,或許是求職失敗開始的。
「我在社會上不被需要。」就業冰河期的重擔,已經在她心中留存了20多年。在這樣的生活中,她開始思考某些事情。
到了60歲,身體的不適可能會增加,屆時將需要接受照護。然而,她沒有可依靠的對象,也沒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去雇人幫忙。
「希望在50歲之前能夠乾脆地死去。也希望死法不要帶給任何人麻煩。」
如果沒有錢,即使能長壽,也將置身於惡劣的環境中。就算心中有不捨,但總比麻煩他人要好。每當她這樣想,心情就會比較輕鬆。
然而,當她晚上獨自在家坐著時,偶爾會想「如果生活能稍微寬裕一點,我也不想這樣死去。」「只要活著,應該會有快樂的事情。」即使預測到孤獨死的情況,心中仍然會萌生出不捨的情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