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台灣的嘻哈圈有關性別的”討論”非常熱烈,可能因為演算法的關係,我的Threads上幾乎全部都是有關這些討論的貼文,於是我把幾首非常有爭議的歌曲聽過了一遍,但由於我不是很了解饒舌,對於音樂性以及歷史脈絡我就不多做評論了,免得自闢戰場。但是在次文化中的性別議題上,我有一些話想說。
我認為嘻哈與搖滾樂一樣作為青少年次文化有一些相似之處,它們在群體組成上屬於都是由男性主導的音樂類型,而此群體的傾象通常和音樂類型中經常強調的「陽剛氣質」相符,表演者也往往會呈現出男性的突出、粗野以及侵略性。像是搖滾樂中的“電吉他”在過去許多次文化研究中也常被指認出是具有「陽具象徵」的,所以當今天出現一位技驚四座的女性吉他手時,對於某些男性吉他手來說,或多或少都會產生某種“特別”的感受,我認為可能是某種不安或是焦慮,而最直接的反應就是排斥、貶低這些出自於女性的作品。
並且不論是青春期還是成年階段,我們都會預設男性花了更多時間與金錢在次文化的活動上,反之;認為女性應該花更多的時間在家庭、學業上,因此女性不論是在哪個次文化階層中,都常常被默認處在一個相對弱勢的位置。如果今天出現相反的情況,都會令我們感到訝異。
而相對於搖滾樂中的“電吉他”,我認為饒舌音樂中歧視女性的歌詞,其實就是某種陽具象徵的,所以當今天有女性創作者想要翻轉這種創作模式(挑戰男性的權力),部分的男性就會產生某種閹割焦慮,如果不強烈貶低(或是無視)這些女性的作品,似乎就沒辦法面對這種恐懼。
總之,我認為這次討論中男性的憤怒其實源自於恐懼,一種無法接受連在如此陽剛的領域中也輸給女性的恐懼,我想這也是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男性在聽完楊舒雅的歌之後如此跳腳。
以上,是我的一些反思與感受。
接下來按照慣例,分享幾首搖滾樂給大家!
Joan Jett & The Blackhearts "Bad Reputation"
講到搖滾樂中的女性,就很難不提到Joan Jett,她的音樂和形象打破了傳統性別刻板印象,尤其是在70年代一個由男性主導的搖滾樂界中更難能可貴。不論是她的嗓音、皮衣、髮型還是電吉他,都完完全全地展示了女性就算不穿短裙也能夠在搖滾樂中主導舞台。她的態度和美學也大大鼓舞了90年代的“Riot Grrrl”運動 ,像是對Bikini Kill等樂團產生了巨大影響。
I don't give a damn 'bout my reputation
我不在乎我的名譽
Living in the past, it's a new generation
活在過去,這是新的時代
A girl can do what she wants to do and that's what I'm gonna do
一個女孩可以做她想做的事,這就是我要做的
Courtney Barnett - Nameless, Faceless
Courtney Barnett是來自澳洲的歌手,她在2018年的專輯《Tell Me How You Really Feel》裡有幾首關於厭女症和父權的歌曲,而這首歌裡面最經典的歌詞:男人害怕女人會嘲笑他們;女人害怕男人會殺了他們。是引自瑪格麗特.愛特伍德(Margaret Atwood)的反烏托邦小說《女僕的故事》,有趣的是Courtney Barnett在一次訪談中提到她是無意間從一篇文章中摘錄了這句歌詞,直到她有天看到《女僕的故事》才真正認識了Margaret Atwood這位加拿大詩人、小說家。
Men are scared that women will laugh at them
男人害怕女人嘲笑他們
I wanna walk through the park in the dark
我想在黑暗中漫步穿過公園
Women are scared that men will kill them
女人害怕男人會殺了她們
Green Day - She
從我決定開始要寫這篇開始,我就一直在腦海中拼命尋找是不是有男性(異性戀男)寫關於性別的歌曲,但這確實在搖滾樂中非常少見(如果大家有知道的歌也歡迎分享給我),就在我想破頭的瞬間,我在臉書上偶然滑到關於這首歌的介紹(真的很巧),竟然是跟女性主義有關,而且還是出自於我很喜歡的樂團,於是我就馬上著手把這篇寫出來。
這首歌是Billie Joe 為學生時期的女友寫的一首情歌,她是一位女性主義者,這完全迷住了這位年輕的龐克搖滾歌手。Billie Joe 在訪談中說:
“她給了我一個我認為非常及時的教育,我當時只是一個愚蠢的孩子,高中輟學了,而她告訴我這麼多年來女性被物化的方式,而我聽得非常入迷。”
我認為年輕的Billie Joe 是真的把這些話聽進去了,他從1994年結婚至今,就把婚姻維持的非常好,我只能說以搖滾樂手來說真的很少見...
最後,介紹完音樂,我想要介紹一本書叫做:《性別打結:拆除父權違建》,雖然這不是什麼最新的書,但這本書的作者亞倫.強森 (Allan Johnson)是我的社會學啟蒙之一,他的經典之作《見樹又見林》讓我在學生時期對社會學有了初步的認識。我想有許多的男性在面對性別議題時,面對女性的憤怒時,多少都會有點不知所措。如果你也在思考身為男性該如何面對性別議題,我想分享在本書中我看到的觀點。
當女性說「我憎恨男人」時,這並不意味著她真的恨我。我們要能夠區分我們作為個人與有特權的整體男性之間的重大差別,一位女性可能會對某個男性發怒,但實際上她真正生氣的是父權體制和男性特權。男性不需要把這當作人生攻擊,更不需要把精神花在辯論男人是不是該承擔這種憤怒。女性的憤怒是改變現狀的重要動力,如果她們需要小心謹慎擔心是否憤怒會傷害或觸怒男性,她們就會沈默消音了(Johnson,2008) 。這讓我想到The Clash主唱Joe Strummer的名言:
Let fury have the hour, anger can be power(讓憤怒沈澱,憤怒可以成為力量)
憤怒的情緒,是改變現況的重要因素,身為男性可以做的就是不要撲滅這些憤怒的火苗,雖然這是直朝我們而來的。但我也不想講得太矯情,搞得好像自己是什麼高尚的護花使者(就像一些認為左派是一種品味的中產階級)。重點是在於我終究不是女性,就像黑人運動中的白人、勞工運動中的中產階級,我認為身為佔盡優勢的群體需要更謹慎一點,就像亞倫.強森 (Allan Johnson)在書中所說的:任何企圖解釋女性主義的男人(包括我在內)都會顯得很放肆。
總之,講了這些,不代表我過去在性別議題上做得多好(甚至蠻糟的),但就持續學習。雖然身為男性在這個議題發言確實有些尷尬,也可能會被質疑靠近的動機,一不小心就會變成兩邊都不討好的情況,但是我在書寫這段的當下,我心中想的是我的媽媽、我的姊姊、我的朋友們,我希望她們都能夠被好好善待,而這是發自內心的。
參考書目:
Allan G.Johnson著,成令方等譯,2008,《性別打結:拆除父權違建》。台北:群學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