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波冷熱氣流的夾雜突襲,使得鼻水像栓不緊
的水龍頭,川流不息,一下午得用半捲的衛生紙
吸收,這是從未有過的病症。感冒兩三年總得惠顧一次,初期大都以糖漿服
之,俟逼出一身汗來,就大致殲敵陣前,餘殘兵
敗將不消數日便能堅壁清野,若當頭痛擊無效,
便轉而全身痠軟萎靡不振,似已彌留狀得立遺囑
矣,此時也不能再耍賴,乖乖勞師門診掛號打針吃藥。
思考僵滯,食慾不振,身似爛泥,面色頹靡,熬到下班,大口大口灌飲薑絲紅目蓮湯充
當晚餐,清甘過癮,再買個保險,到鎮上藥局要瓶藥水。
標示註明一瓶六次,以前那會那麼小家子氣,一概豪爽的一口飲盡,
殺敵就要狠要強,豈能讓餘孽偷生作祟,務必速戰速決,那管傷及無辜(副作用)。
這一回倒是安份了,來者雖是不善,也僅是雕蟲小技流些鼻水而已,殺雞焉用牛刀,
何需以上駟對下駟?果如重溫舊夢般的汗流浹背,濕黏一身好不舒暢,雖一宵難眠,
卻也恬適,這玩意兒該不會是亢奮劑美國仙丹之類的旁門左道吧?
人往往在困苦中若稍得出口,便也不太在意其他。
等不了天亮,煮一小鍋粥充饑,在幽闇中方不覺孤苦無依。
龐雜系統中各元件各司其職運作時,功能互異,但卻牽一髮動全身,
各自連結也各自牽引。
在等待年的歡悅嗎?芋葉上潤珠滾滾,泥地上苔蘚斑斑,
奔竄的冷風,掃除春夏的喧嘩聒噪,酒紅的薔薇,
嬌艷不起孤寂裡的落寞,垂顏於落雨如淚下,怎麼無人相探?
菸影散亂,隨著陣咳與痰,吐進綠蔭黃土,楓枝瘦骨嶙峋向空,
蟲鳥聲絕,我得快走一回市場,想聽聞人的聲音。
我的位置常坐落在庭前,

父親釘製厚實的矮凳上,
一年到頭伴日出送斜陽守夜沉沉復默默。
我似楓枝上凋掛的敗葉,再也守不了多久,
隨風才能自由,落土才是自在。
圖書館成排狹隘書架間,如隱約墓碑下巨大的惶
惑,武俠的言情的翻譯的散文小說歷史軼事…
文字巨浪鋪天蓋地似要滅頂般的令我急促,
欲走還留。
琳瑯滿目的菜單,猶豫形成恐慌;圖書館與殯儀館,同樣的冷肅穆。
一雙拖鞋還是回到庭前吐口菸的好,比較習慣。
阿姑今年開始推著輪椅走,與父般壯碩的身軀日漸萎縮怠緩,
她雖窮苦卻大氣,一有什麼吃的,非得與嫂嫂分享不可,
但天公未必疼惜到每一個好人。
主帥帶著副將衝鋒征伐,與看護煮了一桌料理,阿姑一直客氣守著嫁出的份際,
不敢在娘家隨意用餐,端一碗熱騰騰的炸排骨雞湯燉菜頭,再輕灑芹菜末,芳香四益,
阿姑,喝一碗熱熱身喔!
誰不想把每個親人都疼惜著呢?如果不那麼命苦的話。
窗還兀自咚咚的響,喉嚨又癢著,不得不從被裡起身披上一件大外套,午寐不適,
翻閱張愛玲的怨女,我不想去懂,只充當時間的消磨,及減少抽煙的次數。
囫圇吞棗,恍惚舊時代裡的情慾金權淪喪如嗎啡,難以戒斷的臣服。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
可以濯吾足。
每天制式的日昇月落,
縱是萬般潑辣縱橫的孫猴子,仍在如來掌中,
誰能擋住時間的清算與消磨?
大選的廝殺差不多抵定,
世代總要交替也在翻轉;倚老賣老的,
不知今夕何夕,昨日黃花,何苦爭豔!?
而政治如能清明,魚也能爬上樹。
滄浪之水洗去所有黑白,浮的入海,沉的為沼。
2015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