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廣博多聞的E問我:可以用簡單幾句話,說說你在學習日語方面,經歷過幾個階段而那又是什麼樣的心境?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因為說得太多有吹噓和炫耀之嫌,說得含糊又對朋友不敬,所以,我決定真誠以對,以自己的無知為例。在我青春徬徨的1986年,雖然我已經刻苦學習但日語能力仍然牛步緩慢。不過,好強又自卑的人,總有他們的應對之策。尤其,與我同樣來自漢語文化圈的學習者,往往有一個自視為優勢的錯覺:日本語文中使用許多漢字,他們幾乎每個漢字都能看懂的,如果運氣亨通,文章中有三成或四成的漢字,自己豈不是略知近半了嗎?
這種說法很好用,不花錢又能說服自己,我們那個年代的同學們都私自收藏了這一套說詞。然而,隨著學習的推進和目的改變,自己對於日語的需求和態度,就會出現微妙的變化。翌年春天,大野先生問:諸君來到日本東京學習日語,目前,大概沒有餘力(閒錢),到日本各地旅遊。不過,先認識日本的地理空間和縣市分布,也是很不錯的事。而「表日本」與「裏日本」這一名詞,就是我從大野先生那裡得知的。當時,我查閱了《漢日辭典》,僅僅大概知道它們的地理位置而已,除此之外,根本不知道何謂「表裏日本」的歷史文化內涵。後來,我因翻譯的急切需要,必須對「表裏日本」做具體的解說,我才真正感到困窘與尷尬,因為在我自恃龐大的記憶庫裡,它們一直以作為名詞而存在,而且空泛又缺乏實質內容。換句話說,表面看來,我記憶的名詞與日本的歷史地理似乎有所連結,其實涉及具體內涵的時候,絲毫沒有任何意義的關聯。
看到正津勉《裏日本的》(作品社,2023)這部具有歷史性的文學記述,更證實了我的心虛是其來有自的。這部作品的含攝或關注的範圍廣泛:在能登這一章提及了湮沒無聞的俳人澤木深一,他在自己俳句中對於美軍在當地(內灘)設置射擊場提出社會性的批判、(作者)對川柳詩人鶴彬被徵召至中國大陸打仗的軍國主義的壓迫及其後不明原因死在獄中提出了質疑,其中,作者還提及對於出身七尾的作家藤澤清造因窮困在公園凍死的命運寄予深切的同情。簡要說來,閱讀《裏日本的》的深度歷史關懷,我們對「裏日本」這一地理名詞,將會有重新的認識,又或許,我們可以嚐試一下,用深情的文字與回顧以飛越文學的地景。(2025年5月2日)
正津勉《裏日本的》
目次
第1章 若狭
第2章 越前
第3章 奥越
第4章 白山
第5章 能登
第6章 立山
第7章 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