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梁
〈先秦諸子繫年.七九、季梁考〔附:季真〕〉:
〈列子.力命篇〉言:「楊朱之友季梁病」,《仲尼篇》言:「季梁死,楊朱望其門而歌。」則季梁先楊朱而卒。梁之與楊朱,殆如惠施之於莊周矣。《魏策》云:「魏王欲攻邯鄲,季梁聞之,中道而反,衣焦不申,頭塵不去,而諫梁王」,是惠王圍邯鄲之歲,梁尚在也。鮑注云:「季梁魏人,非《列子》所稱。」不知楊朱亦與梁惠王同時,則烏見季梁之非一人哉?〔朔雪寒駁:鮑彪正確註出了這個季梁不是《列子》裡面的季梁,是明白兩人不是一人。結果錢穆便開始毫無根據的說兩人是一人!還說人家不知「楊朱亦與梁惠王同時」!要說楊朱是「亦與梁惠王同時」的人,那麼錢穆理應指出證據。但錢穆沒有。直接就說人家是錯的就好,那麼所謂的考證豈非太容易!實際上與楊朱有過交談的「梁王」並非魏惠王而是春秋末年的梁國君主,這個君主一樣見過楊朱的同門孔子!詳見本書〈楊朱〉一節詳細考證!〕〈荀子.成相篇〉:「慎墨季惠百家之說誠不祥。」楊注:「或曰:季即《莊子》曰季真之莫為者也。又曰季子聞而笑之,〔按:此均見《則陽篇》。〕則是梁惠王、犀首同時人也。韓侍郎云:或曰季梁也。」今按:《魏策》:「公孫衍為魏將,與其相田需不善,季子為衍謂梁王云云。田需之相,在惠施去相後,當魏襄王之世。則季子、惠子、莊子同時。季梁死楊朱前,不能至魏昭王時猶存。(朔雪寒駁:這個說法更可笑了,季梁在楊朱之前死,請問楊朱什麼時候死?不知道楊朱什麼時候死,怎麼判定季梁不能在魏昭王時還活著?答案大家都知道,只有錢穆假裝不知!本來楊朱就是春秋末年人,跟這個戰國中期的季梁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楊朱別說魏昭王,就是魏惠王都見不到!但戰國中期的季梁根本不知生於何時,如何能判定他不能在魏昭王時還活著呢?由此可見,錢穆為了下拉楊朱,可以說把整個歷史人物與相關歷史全部搞成了亂七八糟的東西!任何人去詳細看錢穆的東西都是浪費生命,遑論把錢穆亂七八糟的所謂考證其實是胡說八道當真了!)《莊子》書稱季子,皆季真,非季梁。《荀子》以季、惠並稱,殆亦指季真,非季梁,韓說非也。(〈韓非.外儲說左上〉「故李、惠、宋、墨皆畫策也。」(朔雪寒駁:按照錢穆的邏輯,那麼楊墨並稱,難道不該指楊朱與墨子同時?怎麼標準隨便想變就變!)顧廣圻《識誤》「李當作季,季梁也。惠,惠施,宋,宋鈃,墨,墨翟。」今按:顧氏改李為季是也。然亦為季真,非季梁。又按:〈莊子.天地篇〉有季微,似魯人。釋文云:「蓋季氏之族。」馬氏《義證》謂「季微疑即季真,古讀照紐歸透皆舌音」,未知信否。(朔雪寒駁:顯然不只《列子》中季梁一作李梁,《韓非子》中也有季、李訛誤之例!在這種情況下,又是單字縮寫,其實要絕對論定是誰,缺乏上下文、缺乏足夠的信息,根本完全不可能!)
朔雪寒駁
所以我們可以請問一下究竟錢穆在這一篇考證了什麼?指出了什麼證據?用了什麼樣的推理邏輯?僅僅「不知楊朱亦與梁惠王同時,則烏見季梁之非一人哉?」就能說楊朱時的季梁就是梁惠王時的季梁?問題是考證的證據與推論究竟在哪裡?隨意的猜想也能當成考證?更荒謬的是關於楊朱的考證,要大家參考季梁的考證,而季梁的考證其實是用楊朱來指稱與楊朱為友的季梁是魏惠王時人,楊朱的考證又說因為季梁是魏惠王時人所以楊朱是魏惠王時人!這就是標準的循環論證!而說到底,什麼也沒有證明!
不僅如此,只要將錢穆的荒謬「考證」(實際上是無知的胡說八道)所得出的時間進行排列就能知道他的荒謬性何在!直白的說,互相矛盾,無法成立!
但錢穆這一篇一樣是犯了疑古派常犯的錯誤,也就是看到了戰國時代有一個也叫做「季梁」的就以為撿到了槍,至於列子原始文本在說些什麼、前後文是什麼,完全不管!且先看原文:
〈列子.力命〉:
楊朱之友曰季梁。季梁得病,七日大漸。其子環而泣之,請醫。季梁謂楊朱曰:「吾子不肖如此之甚,汝奚不為我歌以曉之?」楊朱歌曰:「天其弗識,人胡能覺?匪祐自天,弗孽由人。我乎汝乎!其弗知乎!醫乎巫乎!其知之乎?」其子弗曉,終謁三醫。一曰矯氏,二曰俞氏,三曰盧氏,診其所疾。矯氏謂季梁曰:「汝寒溫不節,虛實失度,病由飢飽色欲。精慮煩散,非天非鬼。雖漸,可攻也。」季梁曰:「眾醫也。亟屏之!」俞氏曰:「女始則胎氣不足,乳湩有餘。病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漸矣,弗可已也。」季梁曰:「良醫也。且食之!」盧氏曰:「汝疾不由天,亦不由人,亦不由鬼。稟生受形,既有制之者矣,亦有知之者矣。藥石其如汝何?」季梁曰:「神醫也。重貺遣之!」俄而季梁之疾自瘳。
〈列子.仲尼〉:
無所由而常生者,道也。由生而生,故雖終而不亡,常也。由生而亡,不幸也。有所由而常死者,亦道也。由死而死,故雖未終而自亡者,亦常也。由死而生,幸也。故無用而生謂之道,用道得終謂之常;有所用而死者亦謂之道,用道而得死者亦謂之常。季梁之死,楊朱望其門而歌。隨梧之死,楊朱撫其尸而哭。隸人之生,隸人之死,眾人且歌,眾人且哭。
《列子》一書兩次提到季梁與楊朱的關係,一說季梁是楊朱的朋友但得了重病,一說季梁死了楊朱望著他家門唱歌!都是跟季梁病重、死亡有關!〈列子.力命〉稱「楊朱之友曰季梁」,〈列子.仲尼〉稱「季梁之死,楊朱望其門而歌」。但〈列子.仲尼〉又稱「季梁之死、隨梧之死」是「隸人之死」,則季梁當曾犯罪而淪為徒役!
關於「隸人」的考證可參考〈隸人〉一節,這個詞主要流行於春秋末年,列子用它沒有問題!而所謂的「隸人」是指因為犯罪而淪為官奴服勞役的人。也就是其中提到的「季梁、隨梧」的身分!請問戰國時代能在魏惠王前提供建言的季梁也是「隸人」嗎?
當然,如果要體現出錢穆這類無知、毫不顧及常識的胡說八道的荒謬性,自然是要把三個「季梁」的事蹟都給條列出來,以資比較!列子的部分屬於春秋末年至戰國初年的例子。
〈左傳.桓公六年〉:
鬬伯比言于楚子曰:「吾不得志於漢東也,我則使然。我張吾三軍,而被吾甲兵,以武臨之。彼則懼而協以謀我,故難間也。漢東之國,隨為大。隨張,必棄小國。小國離,楚之利也。少師侈,請羸師以張之。」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鬬伯比曰:「以為後圖,少師得其君。」王毀軍而納少師。
少師歸,請追楚師,隨侯將許之。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蠃,其誘我也,君何急焉?臣聞小之能敵大也,小道大淫。所謂道,忠於民而信於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辭,信也。今民餒而君逞欲,祝史矯舉以祭,臣不知其可也。」公曰:「吾牲牷肥腯,粢盛豐備,何則不信?」對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聖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謂民力之普存也,謂其畜之碩大蕃滋也,謂其不疾瘯蠡也,謂其備腯咸有也。奉盛以告曰『潔粢豐盛』,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謂其上下皆有嘉德而無違心也。所謂馨香,無讒慝也。故務其三時,修其五教,親其九族,以致其禋祀。於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動則有成。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雖獨豐,其何福之有!君姑修政,而親兄弟之國,庶免於難。」隨侯懼而修政,楚不敢伐。
〈左傳.桓公八年〉:
夏,楚子合諸侯于沈鹿。黃、隨不會,使薳章讓黃。楚子伐隨,軍於漢、淮之間。季梁請下之:「弗許而後戰,所以怒我而怠寇也。」少師謂隨侯曰:「必速戰。不然,將失楚師。」隨侯禦之,望楚師。季梁曰:「楚人上左,君必左,無與王遇。且攻其右,右無良焉,必敗。偏敗,眾乃攜矣。」少師曰:「不當王,非敵也。」弗從。戰于速杞,隨師敗績。隨侯逸,鬬丹獲其戎車,與其戎右少師。
〈韓非子.說疑〉:
若夫關龍逢、王子比干、隨季梁、陳泄冶、楚申胥、吳子胥,此六人者,皆疾爭強諫以勝其君。言聽事行,則如師徒之勢;一言而不聽,一事而不行,則陵其主以語,待之以其身,雖死家破,要領不屬,手足異處,不難為也。如此臣者,先古聖王皆不能忍也,當今之時,將安用之?
〈潛夫論.正列〉:
虢延神而亟亡,趙嬰祭天而速滅,此蓋所謂神不歆其祀,民不即其事也。故魯史書曰:「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楚昭不禳雲,宋景不移咎,子產距裨竈,邾文公違卜史,此皆審己知道,身以俟命者也。晏平仲有言:「祝有益也,詛亦有損也。」季梁之諫隨侯,宮之奇說虞公,可謂明乎天人之道,達乎神民之分矣。
〈晉書.苻堅下〉:
堅曰:「非為地不廣、人不足也,但思混一六合,以濟蒼生。天生蒸庶,樹之君者,所以除煩去亂,安得憚勞!朕既大運所鍾,將簡天心以行天罰。高辛有熊泉之役,唐堯有丹水之師,此皆著之前典,昭之後王。誠如公言,帝王無省方之文乎?且朕此行也,以義舉耳,使流度衣冠之冑,還其墟墳,復其桑梓,止為濟難銓才,不欲窮兵極武。」安曰:「若鑾駕必欲親動,猶不願遠涉江淮,可暫幸洛陽,明授勝略,馳紙檄於丹楊,開其改迷之路。如其不庭,伐之可也。」堅不納。先是,群臣以堅信重道安,謂安曰:「主上欲有事於東南,公何不為蒼生致一言也!」故安因此而諫。苻融及尚書原紹、石越等上書面諫,前後數十,堅終不從。堅少子中山公詵有寵於堅,又諫曰:「臣聞:季梁在隨,楚人憚之;宮奇在虞,晉不闚兵。國有人焉故也。及謀之不用,而亡不淹歲。前車之覆軌,後車之明鑒。陽平公,國之謀主,而陛下違之;晉有謝安、桓沖,而陛下伐之。是行也,臣竊惑焉。」堅曰:「國有元龜,可以決大謀;朝有公卿,可以定進否。孺子言焉,將為戮也。」
魯桓公六年當前706年,屬於春秋初期。戰國末期韓非、東漢王符、前秦苻堅少子中山公詵都曾提到。這個季梁的名氣可以說是很大的!其典範性能與宮之奇相提並論,不容置疑!苻堅在位期間為357年至385年,與張湛父子尤其張湛的生存時間有極多的交集!
〈戰國策.魏策四.魏王欲攻邯鄲〉:
魏王欲攻邯鄲,季梁聞之,中道而反,衣焦不申,頭塵不去,往見王曰:「今者臣來,見人於大行,方北面而持其駕,告臣曰:『我欲之楚。』臣曰:『君之楚,將奚為北面?』曰:『吾馬良。』臣曰:『馬雖良,此非楚之路也。』曰:『吾用多。』臣曰:『用雖多,此非楚之路也。』曰:『吾御者善。』『此數者愈善,而離楚愈遠耳。』今王動欲成霸王,舉欲信於天下。恃王國之大,兵之精銳,而攻邯鄲,以廣地尊名,王之動愈數,而離王愈遠耳。猶至楚而北行也。」
〈荀子.成相篇〉:
慎墨季惠,百家之說誠不詳。〔慎到、墨翟、惠施。或曰:季,即莊子曰季真之莫爲者也。又曰:季子聞而笑之。據此,則是梁惠王、犀首、惠施同時人也。韓侍郎云:或曰:季,梁也。列子曰:季梁,楊朱之友。言四子及百家好異説,故不用心詳明之。詳或爲祥。〕
魏王即魏惠王,魏惠王攻打邯鄲在魏惠王十七年,當前353年(參考《孫臏考》)。屬於戰國中期。關於戰國中期的季梁僅有這一個例子,另一個是季子!但季梁是否季子根本毫不重要!因為戰國中期的人跟春秋末年的人本來就生活在不同的時空之中!
一般正常人都很容易區分楊朱時的季梁跟這個魏惠王時的季梁是兩個人,猶如兩個季梁跟春秋初年的隨國季梁是不一樣的人一樣!但疑古派為了把老聃、楊朱等人年代下拉,便開始玩起非常荒謬可笑的伎倆!但更可笑的是這種伎倆居然可以統治學界接近百年!人智之愚昧簡直不可思議!
其中與楊朱有過來往而時間可考的有老聃與禽子,已見前篇考證。楊朱曾經去魯國,寄宿於孟氏門下,孟氏即魯國三桓之一,其中的孟孫陽也是孟氏族人。因此合理推論季梁就是季氏族人,因此李梁是錯誤的寫法!
根據《老子弟子與老子》考證,則楊朱當即叔向之子!而他主要跟老聃的互動,更將他的活躍時間鎖定在了春秋末年,完全不可能活到魏惠王之時!楊朱所談論最晚的事件是「田氏之相齊也,君盈則己降,君歛則己施。民皆歸之,因有齊國;子孫享之,至今不絕。」如果「子孫享之,至今不絕。」不是套話而是有所本,那麼可以假定楊朱最終能看到田成子之死或者至少看到田成子的接班人接班了,但田成子的死期以及卸任日期也是未知的!田成子的兒子是田盤,曾擔任齊宣公的宰相(〈史記.田敬仲完世家〉),齊宣公是齊平公之子,而齊平公是田成子殺掉齊簡公後所立的齊君,同時齊平公也是齊簡公之弟!齊宣公於前456年繼位,以此而論,可以合理推論楊朱活到了齊宣公之時,而這時仍在春秋時代的範圍之內!換句話說,在時間可考的人物裡,除禽子因墨子止楚攻宋可能牽涉到楚惠王,而楚惠王在位時期從春秋末年跨入戰國初年之外,所有與楊朱有關的人物都只活在春秋末年,所有楊朱所談論的事件,都是春秋末年就能知曉的事情!
總結而論,錢穆在他自以為的考證之中(其實絕大多數都是胡說八道,跟考證一點關係都沒有!)所犯的具有普遍性的錯誤,大略有以下幾點:
1.無視於相關證據的所有關聯,譬如考證楊朱不提楊朱與老聃、不提楊朱與禽子,只扯楊朱與季梁、楊朱與梁王。完全不解釋、不觸碰楊朱與老聃、禽子等絕不可能與魏惠王有時間交集的人物,完完全全的沉浸在自說自話之中!
2.對於特定人物,完全忽視同名同姓者或稱謂形式相同者的存在。而這是非常普遍的現象。譬如漢初就有兩個韓信!如果按照錢穆的邏輯與方法,絕對不可能分辨出這兩人的異同,如果其考證標準一致,這兩人也會毫無意外的變成一個人!以《先秦諸子繫年》牽涉到列子公案的人物為例:魏文侯之子中山公子牟只能跟孔子的弟子公孫龍交談,並且其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但錢穆不提,他直接忽視孔子有一個年齡差距極大的弟子公孫龍的事實,只是咬這個公孫龍就是平原君時的公孫龍!但平原君時的公孫龍為戰國中期末段至戰國末期的人物,根本不可能與魏文侯之子中山公子牟有任何交集!於是錢穆為了展現自己的能力,直接把魏文侯的家譜給顛倒了!同時著有《公子牟》一書的中山公子牟在他的操作之下,竟然憑空消失了!
3.對於古書以及其內容的真偽,錢穆想要它是真的就說是真的,想要它是假的就說是假的。所謂的真假完全就是隨口就來,沒有任何考證的過程,完全沒有!譬如說《列子》是魏晉時人偽造的,但為了下拉楊朱,他就說《列子》有先秦的內容,至於為什麼魏晉時人能知道楊朱與季梁是朋友,他既無法解釋,也從不打算解釋!又譬如孟子講楊朱影響力與墨子一樣都極大,他就說不可信,而其目的就是為了迎合自己下拉楊朱的謬論!所以可不可信,完全他隨便說說就行了!
接下來的幾個考證之中,錢穆還會展現極為離譜與缺乏常識的所謂考證技術,相關錯誤留待到時揭曉!
可以說整本《先秦諸子繫年》毫無任何有水準的東西!但可笑的是,這種水準的東西,至今還有一堆中研院、台大的人在吹捧!非常可悲!也非常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