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神結緣
2017年的3月底,我們一行人憑著科技的發達(看App指示轉車、加上可以透過網路翻譯)、和看得懂五十音的人(就是我,大學曾有修過基本的五十音,疏文事件後自己有去惡補日文),展開了一場橫跨日本關東與關西的自由行之旅。
包含了東京的「金龍山淺草寺」、「明治神宮」、「上野東照宮」、三重縣的「伊勢神宮(神道教總本宮、天照皇大神宮)」、「月讀宮」、奈良的「東大寺」、宇治的「平等院」、京都的「八坂神社」、「晴明神社」、「貴船神社」、「鞍馬寺」、「蓮華王院三十三間堂」、「清水寺」、「金閣寺」、「銀閣寺」、「二条城」(值得一提的是這裡並不是神社,只是一座古城)、以及「伏見稻荷大社」等,總計十七間神社寺院,外加一間歷史古蹟。
除了某些景點以外,可以說和京都自由行的行程有87%像,基本上會被懷疑是去京都玩的自肥行程。但路途遙遠且時間有限,實際上整個行程都在趕車,並沒有什麼遊覽的心情,全程是真的用疾行的速度在跑點,非常的累。
而為了省錢,旅宿也都選擇克難的青年旅館或著便宜的小房間,而在一些被神明指定「很重要」的神社,還得揹著酒過去答謝(神社有敬酒的習俗,佛寺則否,這點我們有搞清楚,免得揹了酒去佛寺酬佛,那可就貽笑大方)。而這酒,神明說非要是從台灣帶去的台灣清酒不可。
(限定台灣清酒是此行的特別刁難條件,後來便沒有這個條件了。每年都揹600ml的玉泉純米上山,根本要人命)
這一路,非常的疲憊。
去掉啟程的第一天與回程的最後一天,由於實際上這兩天都在搭飛機和等飛機,所以其實可用的天數更少。我們去的時候,正好是日本的櫻花季,在東京的上野公園,我們快速的略覽了一下盛開的櫻花便趕去東照宮,也沒有停下腳步多留心櫻花的美。
這趟旅行,就像是要交代事情一樣,在完成各個指定的點之前,我們幾乎沒有任何閒暇的時間可以讓我們在日本到處走走晃晃。也因為這樣,我們的三餐都顯得簡便,除了吃便利商店的飯糰(尤其是南高梅的,真的很好吃)以外,就是走到哪、吃到哪,簡單的解決所有活著必需的問題,將這些行為降到最低限度。
至於濟公師父所說的,我到了日本之後,應該要有所感應。但說也奇怪,其實我在日本的神社和寺院裡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尤其在東京的幾個點上,或許是趕行程的心意蓋過了一切,走到哪個神社或寺院,我滿腦子裡想著的,只有:「去吧!去吧!快到京都去吧!」而已。
這或許是因為必要地點最密集的地方在京都,而整趟旅程可以說是進入京都以後便得以放鬆下來,所以腦海裡才會不斷地有這種想法。
但一但離開東京,到達了伊勢神宮之後,整個人的感覺就不一樣了。
伊勢神宮算得上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古神社,其供奉的是神道教最高信仰之神:「天照大御神」。而由於伊勢神宮的境內水土保存之良好,我們得以在此見識到兩千年前留下的原始林地,並短暫而悠閒的在裡面晃蕩一番。
在走到伊勢神宮的本殿之前時,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間了。整個皇大神宮被夕陽照耀著,顯得格外寧靜悠遠。我靜下心來,按照神社的儀式參拜,接著便感受到強烈的溫暖,而待我疑惑的睜開了眼睛之時,我清楚的看見一道人影,站在宮殿的廊上,遠遠的對我招了招手,但看不清臉和輪廓。
對於這樣的情景,我當下是嚇了一大跳,接著反射性的閉起眼睛後再用力張開,屆時,那個人影已經消失了,只留下反射下來的夕陽餘暉。但這樣的景色,卻一直留存在我的心中,這次的體驗,對我來說是極其的震撼與感動,因為那種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感覺,至今仍沒有散去。
自此之後的幾天,我的感官變得比較異常,經過了伊勢神宮的洗禮之後,我彷彿六感獲得提升,因而更容易感受到那些奇妙的體驗,同時情緒也變得比較亢奮,莫名的精神變得很好、很容易集中精神,腦海裡常常想著許多天馬行空的事情。
當時的我,是真真正正的,相信著有神靈的存在。而且相信著,即便是像我這樣沒沒無聞又人生失敗的人,也是可以和神明之類扯上一點關係,建立起那種名為信仰的緣分的。
第四天,我們在參拜完了月讀宮之後,馬上拉車前往平等院,而後在當天進入京都。
在進入京都之後,我的感官變得更加的敏銳,思考變得更快,那種輕躁時會有的自信和欣快感回來了(即便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是躁症發作,而是很欣喜地認為自己真正的「靈通了」),在後來京都參拜的這幾天,我的體力與精神越來越趨高昂。
在神社裡面,我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許多既神秘又親切的感覺,許多人在我的耳邊對我耳語著各種不知名的語言,有些是日文、有些是像日文但無法理解的語彙。雖然不理解,但彷彿這個地方由衷的歡迎我的到來一樣。
同時,我也能在全心全意集中精神的參拜時,透過祈願,在耳邊聽到清楚的日文回應。儘管當時的我聽不太懂日文到底在說什麼,但我卻深深地相信著,這是我和神明能夠溝通的證據,且對此深信不疑。
而這樣的超感知能力激增的情形,在最後的幾天,特別是在伏見稻荷大社時,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
一踏進稻荷大社的境內,我就感受到一股前所有未有的暖意。那種暖,是從心而出的暖流,那種感覺,是一種終歸故土的情懷。在社殿前,我閉上眼睛,感受到圍繞在我身邊的善意,而在祈願時、在耳邊所清清楚楚聽到的一句話,則讓我的淚腺抽動了起來。
「わが子よ、きみはついに、私のそばりに帰りました…」(孩子呀,你終於回來了…)
我閉著眼睛,腦海裡的千頭萬緒糾纏在一起,一股暖意快速的湧現,當時的我有一種被環抱住的感覺,同時也感受到一股「終於回到家了」的情感。
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理由,究竟為何,此時此刻的我,會擁有如此龐大的感慨與強烈的感動,所以我把一切都歸因到了神。同時深深的感受到了,這裡、就是我的歸宿,也是我此行的最終目的,也是我之所以經歷了這麼多理不盡之事的理由。
「彼女は、その山の上に、あなたを待っている。」(她正在山頂等待著你。)
在那股暖意退去之後,我睜開了眼睛,默默地揉了揉泛紅的眼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制住我那忽然間彭湃的心靈。而後,我又感受到神明給我的另外一段訊息,那就是我必須爬上這座稻荷山,到達那山頂的神社,因為有人在那裡等待著我。
「さあ、いこう--」(去吧。)
轉過身來,我用堅毅的神情看著隨我而來的家人們,告訴他們我所感受到的,並和他們提起要爬山的事情。而對於爬山,雖然他們的臉上寫著千百個不願意,再加上這幾天以來不斷地行走與拉長途車,大家的體力也已經到達極限。
「好吧!那就走吧!」
遠望著根本看不到山頭的山路,大夥兒嘆了口氣,看在這是神明指示的份上,大家還是乖乖地和我一起爬上稻荷山的山頂。
爬山的過程非常的緩慢,由於我們連日來的體力消耗,早已讓大夥兒不論是精神上還是生理上都疲憊不堪。再加上原本預計要先吃稻荷大社前的炒麵攤再開爬,因此早餐只吃了簡單的飯糰撐胃。且料我們來的時候太早,炒麵攤根本還沒開,只好認命靠飯糰給予的微薄體力上山。
不得不說,稻荷山的登山步道景色相當優美,除了著名的千本鳥居一路伴隨左右以外,還算的上原始的山地與廣布整個神體山(神道將整座稻荷山當作是稻荷大社的神體,也就是說這整座山都是神社的聖地範圍)的石頭神牌(刻上神號和社號的石頭陣)都非常的有氣勢。
一路上,到處都是受到供奉的石頭,其密度之高,讓我體會到了日本泛靈信仰之虔誠與氣度。隨著山勢的爬升,我們的體力很快的就到達極限,好在半山腰之間有一間小店,我們所幸進去吃了個豆皮烏龍麵。
在稍事休息補充體力之後,我們停留了一下,在景色優美的半山腰處閱覽了一下京都的景色,接著再度上山。在走走停停、邊走邊拜之下,我們終於到了稻荷山的山頂,這時已經距離登山開始兩個小時有了。
此時,佇立在山頂上的,是一座簡單搭建而成的小神社,上面寫著「末広大神」幾個字。在短暫的休息之後,我喘了幾口氣,來到了神社的正面,闔上雙眼,默默的祝禱著…
「ついに来たのね。」(終於來了呢。)
不出我所料,在我的腦海中,神的話語又響徹了起來,是具有堅強氣質的少女的嗓音。
但不同於在山下感受到的、有如母親般溫柔的語調。現在的我所感受到的,好似是一種寓意深遠的嚴厲語調,而這種特別的感受,則勾起了我的疑惑。
「しかし、この先のことを、きみはまだ...何も知らない。」(但是,對於你將面對的事情,你仍是一無所知)
我睜開眼睛,疑惑的看著眼前的神社,在我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後,我所感受到的,是一種既嚴厲、卻又無奈的情感。在迷惑之下,我走向一旁的籤筒,虔誠的祈求了一支籤,而根據我那破爛的日文能力,我得到的籤詩大意是:「從現在開始,才是一切的開端,你將面對更嚴厲的挑戰,請你準備好應付這一切。」
「怎麼了,神明有告訴你什麼嗎?」
或許是看著我用疑惑又凝重的臉看著籤詩,隨行的表哥隨口向我問道,而不明所以的我,則草草地回了一句:
「不,沒什麼,我們完成了,可以下山了。」
「哦。」
作為這趟旅行的終點,我在這裡得到的,或許不是答案,而是另外一起事情的開始。
「接下來就自由了吧?沒有其他要去的點了吧?」同行的家人問著。
「嗯,對。」我多看了籤詩幾眼,大致上又試著理解了一次,確也沒理解出什麼。
「那就下山去吃炒麵吧!」
在末広神社前,我們開始討論起接下來的目標。明天,我們將離開日本,並帶著一堆雜七雜八的伴手禮和酒回到台灣。而我在山頂所聽到的這些話,也一直跟隨著我回到台灣,至今,我還是會想起,那幾句清晰明朗、意義深遠的話。
或許,那段話所指的事情,很快就要印驗了。
※關於這個專題的本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