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聽到「駱駝蓬」這個名字時，腦海中是否浮現了大漠駝鈴、乾旱草原上的野草？或許你會驚訝地發現，這種植物──學名 Peganum harmala，也就是所謂的「野芸香」，並不只是生長在沙漠邊緣的普通植物，而是人類長久以來的重要藥用資源，甚至在2700年前（鐵器時代）的阿拉伯，就已經被當作一種藥用薰香植物來使用。
![駱駝蓬的花。由 Kurt Stüber [1] - caliban.mpiz-koeln.mpg.de/mavica/index.html part of www.biolib.de, CC BY-SA 3.0](https://resize-image.vocus.cc/resize?norotation=true&quality=80&url=https%3A%2F%2Fimages.vocus.cc%2Fb6d6bdae-93bc-4a1e-ac6b-4853dfff0ece.jpg&width=640&sign=DbLEV2Hn8vfDiG3miGuyhYoJjc47P8HtGysBMo5UKbU)
古代燒香不只是「拜拜」──Qurayyah遺址的發現
2025年發表在 《Communications Biology》 的研究，針對沙烏地阿拉伯西北部Qurayyah綠洲遺址出土的陶製香爐進行了有機殘留物分析，首次直接證實了古代阿拉伯人在鐵器時代（約2700年前）便已使用駱駝蓬作為薰香藥材。
透過高效液相層析串聯質譜（HPLC-MS/MS）技術，研究團隊檢驗殘留於香爐中的分子。他們發現了源自駱駝蓬的兩種 β-咔啉類生物鹼，harmine 和 harmane。這是目前已知最早且經放射性碳定年的駱駝蓬燃燒使用證據，比埃及前王朝時期（如 Maadi 遺址）僅找到的駱駝蓬子更進一步，顯示這不只是植物的存在，而是有意識的使用。
駱駝蓬的藥理與文化意義
駱駝蓬為野芸香科（Zygophyllaceae）多年生草本植物，主要分布於北非、中亞、西亞的乾旱與半乾旱地區。它的種子含有多種活性成分，特別是 β-咔啉類生物鹼，具有多重生理活性，包括：
- 抗菌、抗發炎、抗寄生蟲。
- 可逆型MAO-A抑制劑，能暫時提升神經傳導物質如血清素、去甲腎上腺素的濃度，影響情緒與神經活動。
- 低劑量時有鎮靜、抗憂鬱、止痛等效果；高劑量時可能會引發幻覺，甚至中毒。
在伊朗與中亞，燒駱駝蓬籽被視為驅邪、淨化空間的儀式行為，並用於治療頭痛、牙痛、關節炎等。
然而，這些用途的科學根據究竟有多少？研究指出，雖然駱駝蓬子的煙霧中確實有抗菌活性，但要達到致幻劑量，需要大量且持續的攝取。換句話說，古人燒駱駝蓬，可能更多是出於「相信有用」。
為什麼研究團隊認為當地的人應該只是把駱駝蓬用來薰香呢？主要是因為，駱駝蓬在Qurayyah的使用情境，與其他同時期的北阿拉伯地區（如 Tayma、al-ʿUla）不同──後者的香爐多檢出樹脂類化合物（如Pistacia、沒藥樹、松科樹脂），而非駱駝蓬。這意味著駱駝蓬可能主要用作居民日常生活中的消毒劑與藥用煙薰材料（古代版的Lysol？），而非宗教儀式用的香料。
這讓我們想問：
👉 古人選擇哪些植物用作薰香、哪些植物用來拜拜，標準是什麼？
👉 我們是否過度浪漫化了古人對植物療效的理解？還是低估了他們的實用主義？
👉 今天所謂的「民間療法」與「植物智慧」，到底有多少經得起科學驗證？又有多少只是單純的文化意義投射？
從古到今──我們能學到什麼？
這個發現讓我們反思：人類對植物的利用從來不是只根據「科學實驗」的結果，而是生態適應、文化詮釋、與經驗傳承的總和。駱駝蓬的故事提醒我們：
植物藥理的探索需要結合科學分析與文化理解，避免簡化為「有效／無效」的二元判斷。其實很多「民間驗方」常常到最後是心理層面大於生理層面的效用，所以在測試的時候，需要小心求證。
記錄與保護當地傳統植物知識，是一種重要的文化遺產保存工作，特別是在全球化的影響下，更容易受到外界資訊影響而產生質變。之前我們曾經介紹過水晶蘭在現代的用途與以前的記載大不相同，就是因為網路造成的影響。
我們應該對「天然植物=安全有效」這類迷思更加小心，並在尊重傳統的同時，注重劑量、使用方式與科學驗證。
駱駝蓬的煙霧，穿越了數千年的時光，從阿拉伯綠洲居民的居所飄散而出，也飄進了現代科學家們的實驗室。我們或許無法完全理解古人燒香時的想法，但這段歷史提醒我們，植物不只是藥理分子，更是文化與信仰的載體。
後記
在我找尋關於駱駝蓬的資料時，在維基百科上看到的所謂的「相思湯」，還說是臺灣的東西，還被取了一個名字叫做「Formosahuasca」。
我看到的時候有點驚訝，畢竟從小到大也沒聽過這個名稱，所以我就去查了一下。
很奇妙的是，相思湯是以臺灣的相思樹（Acacia confusa）的樹皮與駱駝蓬子分別熬製後混合，據說有啟靈的效果；裡面還提到相思樹皮含有二甲基色胺（DMT），我查了一下好像也是。
據說這個「相思湯」有類似南美死藤水（Ayahuasca）的效果，不過我並沒有想要測試，我主要是對於「相思湯」被歸類到臺灣的東西覺得有點驚訝。
所有的網路資料，大概都指向一個reddit帳號AsiaTripper，但是裡面也沒有提到自己是哪一國人啊？另外是，駱駝蓬並不是臺灣本土的植物，我查了「臺灣物種名錄」也完全沒有資料，到底這「相思湯」是怎麼來的？
參考文獻：
Huber, B., Luciani, M., Abualhassan, A.M. et al. Metabolic profiling reveals first evidence of fumigating drug plant Peganum harmala in Iron Age Arabia. Commun Biol 8, 720 (2025). https://doi.org/10.1038/s42003-025-08096-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