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愛的樣子,悄悄記在心裡
幼童時期,我時常半夜發高燒,不是爸爸背著我衝去急診,就是媽媽摟著我衝進醫院。也許是生病的次數太多,讓我對國小以前的記憶幾乎是空白的,但我卻深深記得,你們對孩子的愛從來沒間斷過。我從沒餓著,零用錢則是只要伸手就有。
所以長大後,我總是不自覺地想找一個像爸爸那樣的人——溫柔、有耐心、對我有求必應,這個人要像我爸爸一樣,帶著一種讓人放心依靠的安定感。可能也是因為我懶惰、我依賴,但更多的渴望爸爸對我那種「可以安心被接住」的疼愛,可以一直延續下去。
也想成為像媽媽那樣的女子:全然付出、給予愛,讓家像個滿溢著愛的海洋。而你們,就像是那不斷起伏的潮汐,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地拍撫著我成長。
但愛情,也不是只有甜
但我也看見你們的爭吵——不只一次,不是小聲抱怨那種,而是摔門、大聲、摔東西、彼此背對背的沉默。
我記得有幾次放學回家,一進門就聽見家裡激烈的爭執聲。我只能放輕腳步,偷偷進房關門,可耳朵還是停不了地聽著。那天的晚餐格外安靜,氣氛比天氣還冷。我一句話都沒說,在房裡和姊姊弟弟,一起偷偷掉眼淚。
我曾經想過,相愛的人怎麼能讓彼此這麼難過?也懷疑過,婚姻是不是只是「習慣」和「妥協」的另一種說法?
長大之後我才明白,感情從來不是一條平坦的直路,而是一段需要不斷學習和磨合的旅程。你們沒有不好,只是小時候的我不懂:相愛,從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沒有人教過你們,也沒人教過我,要怎麼愛得更好。
有些事,不是說了才學會,而是看著你們活出來
回到台灣後,我和媽媽的相處時間變多了。妳偶爾會說起年輕時的事,說和爸爸吵架時,也曾想過離開。但每當想到孩子還小,想邁開的雙腳,就不斷地被自己的意念給定住。
妳說,那種撐,不是因為懦弱,而是因為心裡還有愛。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聽,但我其實很心疼你,也很感謝妳。
妳讓我明白,愛不只是情話和浪漫,而是一次次咬牙堅持、不離不棄地留在生活裡。
在開始工作後,我對於人生也慢慢開始懂了:原來工作賺錢養家從來也不容易,長期加班熬夜、被業績壓力追著,以及人我之間攻防的疲憊,才讓我明白爸爸過去有多不容易,但爸媽從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扛起責任,用行動愛著這個家。
長大了才看懂,爸媽之間有著只有你們兩人彼此懂的默契,你們兩人的日子彷彿就像一支跳得有點笨拙、卻誠實的舞,你們會踩到彼此,也會在下一拍合拍起舞,繼續著生活柴米油鹽、煙火日常的每一天。
這些細節,是我在愛人時,會自然想起的模樣。
我也開始意識到,我帶著你們的影子去愛人
我從你們身上,不只是繼承了外貌、語氣,還繼承了許多你們未曾說出口的情緒模式。
你們吵架時,我學會了壓抑;你們冷戰時,我以為沉默就是成熟。所以在我自己的感情裡,我常常會用「你應該懂我」的期待來等候對方付出,結果讓彼此都困在誤解裡。
我後來才明白,這不是愛出問題了,而是從一開始的溝通方式就錯了。
這是我提醒自己,應該要更多說出,跟另一半彼此學習,如何愛我也如何用對方想要的方式來愛對方,這才有辦法讓彼此的付出,更貼近彼此的想要及需求。
我希望,我能活得比複製更自由一點
我知道,我無法完全擺脫你們的影響。但我希望自己能有多一點覺察、多一點修正、多一點圓融。
我不想只是複製你們走過的痕跡,我想從中辨認出,哪些是可以保留的溫柔,哪些是該放下的錯誤期待與情緒。
我希望,我能在爭執中學會傾聽,而不只是想贏;我希望,我能在愛裡學會坦誠脆弱,而不是害怕暴露真實的自己;我希望,有一天我有自己的家庭,也能讓下一代看到:「關係不需要完美,但可以修復。」
所以謝謝你們,用不完美教我愛
爸爸媽媽,你們的婚姻不完美,但絕對不是失敗。你們雖然是不完美的榜樣,不是童話故事裡王子與公主的劇本。你們只是兩個在生活裡努力學習愛的人,跌跌撞撞,卻默默牽手了一輩子。
我在你們身上看到了付出,而不只是被愛,這也使我在感情裡,願意學習怎麼去愛、去修復;也願意因著理解,走出原生家庭的感情複製模式。
我從你們身上學會了:有些傷,是時間加上靠近的願意,才有辦法慢慢癒合。
也學會了:關係再怎麼艱難,只要有人願意轉身、擁抱、說一聲「我們還是家人」,那就還有希望。
給未來的自己:願妳不怕走錯,也不怕回頭
親愛的自己,
願妳在未來的歲月中,不害怕重複爸媽的某些影子,也不害怕承認自己還在學著怎麼去愛。願妳不急於成為什麼樣的人,不勉強自己完美,願妳有勇氣修補關係,有智慧放過自己。
願妳記得:
有些愛,是需要時間等待自己長成、也等待對方成熟的。願妳溫柔、願你堅定,也願妳自由。
給未來的愛人:願我們用真實,彼此接住
親愛的你,
如果有一天我們相遇,我想請你知道,我不是毫無傷痕地來到你面前,我也會害怕爭吵、懷疑沉默、懼怕失望。
但我會努力學習聽你說話、彼此陪伴走出低谷,不是因為我天生會愛,而是因為我從爸爸媽媽的故事裡學會了:愛不是「不用努力」,而是「願意學著更好」。
願我們在關係裡不必完美,卻願意一起修復。
願我們不只相愛,更懂得相處;
不只是牽手,更學會轉身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