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走的第二天,天氣晴朗,但我心裡卻像飄著永不停歇的細雨。
你沒有入夢來。我一夜輾轉難眠,靜靜地等著你出現,在夢裡、在那片你熟悉的菜園裡,或者我們小時候常去的老街巷口,但你都沒有來。我知道,也許你剛抵達另一個世界,還在適應那裡的光與時間,還沒準備好與我們相會。但我會等你,等你準備好了,就請你來夢裡坐坐,讓我有機會,再跟你說說話。
今年的過年,街上依然張燈結綵,紅紙、燈籠、歡笑聲此起彼落,但那份年味,已經與我無關了。明明心裡早知道,這一刻遲早會到來,我曾經無數次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要堅強,要接受生命的終點;可真正面對你離開的那一瞬間,心,還是被撕裂得措手不及。原來,失去至親,是這樣一種無聲的痛——不是驟雨雷霆,而是一點一滴浸入骨髓的酸楚。
來到這人間,我們每個人都像是短暫出差的旅人——體驗、考察、學習,甚至兼玩耍。我們被安排來經歷人生百味,從喜悅、甜蜜,到挫折與遺憾。你總是默默地站在我生命的邊緣,像一座山那樣穩重而沉默。你不擅長說愛,但我知道,那沉默之中,其實藏著深沉的關懷。
爸爸,你總是一個嚴父。從小我們就話不多,每次我打電話回家,寒暄沒幾句,你總匆匆將話筒交給媽媽,好像和我多說一句都是一種壓力。你的嚴厲,你的沉默,常常讓我退縮,讓我不敢靠近。我曾經埋怨過你,為什麼不能像別人爸爸那樣,溫和體貼、嘮嘮叨叨?直到你病重住院後,我終於開始理解你。
那段日子,你躺在病床上,插著管子、說不出話。我看著你清瘦的臉,眼神裡有疲憊,也有哀傷。我知道你有話想說,但身體不再允許。你用眼神看著我,我低聲喚你,試圖握住你漸漸冰冷的手,卻也只能在沉默中對你傳遞我的愛。
如果時間能倒流,我想再多和你說幾句話。
我想告訴你:謝謝你帶我來到這個世界,謝謝你用你的方式,默默守護我成長的每一刻。 我想讓你知道:我不再責怪你沉默寡言,因為我終於明白,有些愛,是藏在不擅言辭的背影裡。
爸爸,我相信靈魂是永恆的。你只是在這一站下了車,換了一個形式繼續前行。我們在人間演完了這一場父女的轉世劇,你離開了舞台,但角色還深深刻在我心裡。你不再擁有形體,但我知道,只要我心中還記得你,你就從未真正離去。
我願你在靈魂的下一段旅程中,輕盈自在,不再受病痛折磨。願你在那個世界,也能像小時候一樣,晨起時坐在窗前喝茶,看著陽光灑在大地上,滿懷希望地開始新的一天。
爸爸,當你準備好了,記得來夢裡找我,我有很多話想再告訴你。
而現在,我只想對你輕輕說一聲:
謝謝你,爸爸。一路好走。願你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