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看著破舊的公寓窗外,傍晚的光線透過鐵窗,投下一道黯淡的斜影。他習慣把行李箱打開在床邊——裡面是一套西裝和幾本會計書,還有母親摺好的一張紙條:「孩子,這條路能讓你回來時,手裡有飯碗。」
對面街角,酒吧舞台上亮起一盞小燈。張哲踩著木地板,換了身淺灰襯衫,手裡握著麥克風。他看著觀眾,輕輕一笑,像是海風拂過他額頭,然後一字一句,把世間細微的荒誕,攪進每個人心裡。笑聲在酒吧裡蕩漾,像一圈一圈的水波。
林峰從小學數字裡找到安慰,也珍藏過站在台上的幻想。但當母親望著帳本時,他明白,若夢想是燈塔,那家裡的欠債便是風浪。若在舞台上多停留一秒,窗外的電費單或許就無從貼上門。
張哲的家裡,從不缺笑聲。他常說:「父母給我一切——包括跌倒後的再次起身。」那些年,張哲在家裡後院搭台本練習,父親負責燈光,母親坐在椅子上笑得最響。他從未覺得,自己是在冒險;對他來說,那叫生活。
大學畢業那年,兩人一模一樣的校徽卻被不同的命運扯散。張哲踏上那條追光的路,每次在舞台下拉下帷幕,他的心臟還在跳動;他知道,自己已經把父母的信任變成文字與笑點。林峰則坐上飛往美國的紅眼班機,行李箱沉甸甸的,是夜以繼日的辛勞,也有母親皺紋裡的期盼。
紐約冬天的霓虹毫不留情。林峰在考場外望著門牌,手心滑過筆記本,背後是排隊的人潮與時間的呼吸。他翻開書,光線在字裡跳動,像是母親在他耳邊低語:「再堅持一下,就能回家吃飯。」
台北夏夜的舞台燈火則柔軟得像水銀。張哲在台上說:「人生有時候就像一場喜劇,你用力跌倒,觀眾才會笑。」他沒說的是,家中的笑聲從未絕場。
多年後,張哲成了熟悉的名字,笑聲跨越城市。他在後台脫下表演夾克,擦掉額頭的汗水,嘆口氣,又抬頭笑著,像是一場永不落幕的演出。林峰成了會計事務所合夥人,領著報表匆匆進出會議室,身影筆直卻孤單。偶爾夜深,他會在辦公室點亮一盞小燈,對著筆記本輕聲念出一句台詞:「世間荒誕,不過數字排成長河。」
兩條路,同一扇窗,看似平行,卻終究在夜裡各自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