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旋律碎片聚集而成的《音樂圖鑑》/坂本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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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由盧卡·格達戈尼諾執導的電影《以你的名字呼喚我》中,坂本龍一的兩首樂曲穿插其中,一首是〈 Germination 〉;另一首則是1984年首次出現在《音樂圖鑑》中的〈M.A.Y. IN THE BACKYARD〉(劇中使用的是自我翻唱專輯《1996》版本),特別是後者,在電影前半段被使用了兩次,鮮明地烘托出兩位主角剛相遇、逐漸親近的心境。

《音樂圖鑑》是坂本早期作品中人氣極高的一張,連高橋幸宏與 The Power Station 的 Robert Palmer 都愛不釋手,為1983年 YMO 暫停活動之後,由MIDI唱片發行的首張專輯。實際上 YMO 早在專輯《 Technodelic 》發行後,就已考慮終止活動,因此本作可說是在預見YMO解散之下展開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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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B-2 UNIT 》和《 左うでの夢 》中,坂本仍須考量與YMO之間的距離感。然而隨著這個名為「YMO」的假想敵名存實亡,坂本也需要重新審視自己未來的創作方向與目標。他並未像以往那樣先訂下明確主題,而是每天走進錄音室,如坂本所言:「就像自動書寫的超現實主義創作」一般,任由樂曲浮現而記錄下來。包括未完成的demo與草稿在內,曲目漸漸堆積,才逐漸勾勒出整張專輯的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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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音樂圖鑑》的製作也一度被迫中斷。這段期間坂本同時參與YMO的兩張專輯《 浮気なぼくら 》和《 SERVICE 》,並擔任大貫妙子《 Signifie 》、矢野顯子《オーエス オーエス》的製作人,還有YMO解散巡演與CM音樂錄製等工作。由於當時《音樂圖鑑》的發行日尚未確定,也沒有壓力與期限,因此自然被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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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坂本曾說本作同時包含了「等待自己內在浮現的聲音」與「培育這些聲音」的兩種過程。1984年4月,專輯製作重啟,其中一項重要轉捩點是引進澳洲製的合成取樣器 Fairlight CMI,此機種內建的簡易視覺編曲器「Page R」,讓坂本得以進行視覺化的音樂創作,大大激發他的靈感,將歌曲分成多段音序製作而成。

此外,山下達郎也參與了專輯錄製,在〈 TIBETAN DANCE 〉、〈 SELF PORTRAIT 〉、〈 羽の林 〉中彈奏吉他,在〈 PARADISE LOST 〉中則加入人聲。當時他正為竹內瑪麗亞《 VARIETY 》製作專輯,錄音室剛好就在隔壁,兩人便來回穿梭、互相支援。

最終完成的《音樂圖鑑》,正如其名,是一張宛如圖鑑般充滿多樣色彩的專輯。坂本回顧這張專輯時,自嘲說:「以現在的耳朵來聽,還是覺得有些稚嫩」、「做到這種程度是不是太可悲了?」,但也坦承這是對自己來說相當特別的作品,每首曲目都富含流暢的旋律與精緻編曲,充滿令人難忘的音色與片段。

例如開場曲〈TIBETAN DANCE〉,由YMO的兩位成員與支援吉他手大村憲司共同演奏,靈感來自藏族少女跳舞的畫面,帶有東方色彩的旋律讓人聯想到中期 YMO 或歐美樂團 Japan〈 ETUDE 〉則邀來清水靖晃的薩克斯風與 Ray Anderson 的長號演奏所謂跨界的「爵士同步」,其風格與 YMO 的〈體操〉、〈THE END OF ASIA〉、〈千刀〉頗為相通。


除此之外,包括使用甘美朗樂器的〈 羽の林で 〉,以及取自「人猿」語源的〈 森の人 〉等曲目,都充滿亞洲色彩。不過這些亞洲元素並未獨立呈現,而是與其他類型音樂混合,實在難以歸類於單一風格,如同〈 PARADISE LOST 〉融合了雷鬼節奏、中華旋律、自由爵士的三種要素,坂本巧妙地保持其平衡,展現驚人創造力。


〈 M.A.Y. IN THE BACKYARD 〉讓人聯想到迷失在森林中的小動物,馬林巴琴為歌曲的重要角色 聲音在左右耳之間蠕動,帶有一種詭異的氛圍。順帶一提,「M.A.Y.」取自坂本當時住在高圓寺的家中後院幾隻野貓的名字:モドキ(Modoki)、アシュラ(Ashura)、ヤナヤツ(Yanayatsu)的首字母,描繪的是貓咪們靈巧行走的模樣。


專輯中最知名、最具代表性的,無疑是〈SELF PORTRAIT〉。據坂本所說,這首樂曲是在他隨意彈琴時誕生的,旋律樸素卻充滿美感,讓人聯想到巴赫的〈G弦上的詠嘆調〉,其和聲與轉調令人動容,錄音時除了山下達郎外,法國樂團 MiKaDo 的成員也參與演奏電音小鍵琴,高橋幸宏則擔任鼓手。


在令人回味的〈 森の人 〉中,坂本樸素的歌聲令人想起YMO的〈 PERSPECTIVE 〉,而專輯最終曲〈 A TRIBUTE TO N.J.P. 〉,是坂本學生時期創作的作品,後來與韓裔視覺藝術家白南準合作完成。曲中坂本的鋼琴與中村哲的薩克斯風、白南準的談話聲交織成奇妙的音景,如同觀看抽象畫般留下深刻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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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音樂圖鑑》是一張坂本在失去「YMO」這個假想敵後,重新凝視自身、摸索音樂之路的專輯。即便距離發行已有40年,它仍不褪光芒,因為這張作品中封存的,正是坂本龍一音樂性最核心的「真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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