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台灣的政治與社會討論,逐漸從制度辯論轉為情緒動員,從價值對話墮入簡化對立。所謂的「民主進步」,在實際操作中卻顯現出日益深刻的民粹傾向。本文主張,這樣的現象不僅是民主品質的倒退,更是一種「制度內的恐怖主義」:利用制度形式、操弄合法性,來侵蝕制度本質與公共討論空間。
一、從民粹邏輯到情緒治理
民粹主義本質上是對建制與專業的不信任。它以「人民的真實聲音」為口號,排斥理性審議與程序正義,將多元觀點簡化為非我即敵。在台灣,這樣的邏輯被廣泛套用於各類公共議題,從能源政策、司法改革,到性別平權與疫後治理。
以彩虹運動與 #MeToo 運動為例,本來的訴求是對弱勢群體權利的制度保障,卻在政治操作與社群放大的過程中,被轉化為壓倒性的「道德正義話語」。支持與反對的邊界不再是基於原則的討論,而是情緒歸邊與立場選邊。二、制度作為操控工具:當椅子消失,只剩站與跪
當代台灣社會的討論,愈發呈現「非站即跪」的二分情境。站,意味著積極動員、投入情緒戰場;跪,則代表服從、沉默或被貼上反動者的標籤。而原本象徵理性、冷靜、程序與制度的「椅子」——即中立機制與公共討論空間——逐漸被摧毀。
專業者與中立評論者常因「不表態」或「太複雜」而遭攻擊;制度機構則在多數壓力下無法維持獨立性。這使得原應提供公共協商與平衡的民主制度,反而成為動員情緒、壓制異見的工具。
三、民主的掏空:制度內恐怖主義的輪廓
「制度內的恐怖主義」指的不是炸彈與暴力,而是更隱晦的:利用制度的正當性,實施制度破壞。這包括:
- 利用選舉結果宣稱絕對正當性,抹除少數與程序的合法性;
- 操弄道德話語,將反對意見污名化為「反人權」、「不進步」;
- 藉由社群與媒體演算法放大極端聲音,壓縮中間討論空間;
- 讓人民對制度失去信任,轉而相信「無道德與狡猾才有自由」。
這些現象在政治學者 Steven Levitsky 和 Daniel Ziblatt 的理論中,被稱為「民主的緩慢死亡(slow democratic death)」:不是政變,而是合法外觀包裝下的制度內部瓦解。
四、我們該如何面對?
民主不應是贏者全拿的遊戲,也不應是一場情緒戰爭。要避免制度內恐怖主義的擴張,台灣社會需要重新建立以下原則:
- 恢復對制度設計與程序正義的基本信任;
- 建立理性辯論空間,保護異見與少數觀點;
- 對政治人物與媒體操弄保持警覺,抵抗情緒動員;
- 鼓勵公民社會的制度監督,而非只有立場動員。
民主的防線從來不是在選舉日守住的,而是在每一次我們選擇坐下、思考、討論時守住的。
資料來源:
- Levitsky, S., & Ziblatt, D. (2018). How Democracies Die
- Mounk, Y. (2018). The People vs. Democracy
- Mudde, C. (2004). The Populist Zeitgeist
- 《報導者》、Taiwan Insight、Freedom House 等機構報告
- 台灣近年性別與LGBTQ議題新聞報導、社群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