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敲響厄運警鐘的現實主宰 】:Black Sabbath / 《 Master of Realit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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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起 Black Sabbath ,從首張專輯開場的教堂鐘聲響起那刻,這群來自伯明罕的男孩就開始創造比任何人都更加邪惡低沈的音樂。不過此時還處在奠定風格的階段,這也意味著他們還在嘗試寫出電台熱門歌曲、爭取更多曝光機會,雖然他們已經讓全世界第一次正視「重金屬」這種新風格,但他們尚未真正沉入那令人絕望狂喜的深淵之中。

直到 1971 年的 《 Master of Reality 》,一切才開始不同。這張專輯挑釁、沉浸感強,而且某種程度上調弦比前作更低,是樂團的第三張完整專輯,也是讓跟風聽眾開始掉隊、忠實樂迷真正墜入愛河的關鍵作品,充滿赤裸裸的虛無焦慮與亡命徒般的態度,正是這種氣質,讓黑色安息日成為許多人靈魂深處最終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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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當然不能低估前兩張專輯的重要性,它們皆為樂團定下了兩項關鍵特徵:混濁、低頻的轟鳴聲,以及直面死亡、撒旦與黑暗主題的先河。話雖如此,這兩張專輯仍像是對 60 年代末嬉皮運動與迷幻搖滾的一種迴響。雖然黑暗沉重,但在很多方面仍是南方搖滾的加強版;一些歌曲也仍舊圍繞在迷幻藥物的怪異體驗之中。

《 Master of Reality  》則往前跨了一大步,完全走離過往的路線。其音樂與歌詞集中於人生真正的沉重與陰霾,吉他手 Tony Iommi 將音色調得更低,目的是減少弦的張力,讓彈奏起來不那麼疼痛。這是因為他多年以前在工廠工作時發生意外,導致兩根手指尖截斷,彈奏樂器時會感到疼痛。而這種降音處理,也幫助他創造出所謂「更大、更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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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ezer Butler 也將他的貝斯調到與 Iommi 一樣的音高。他在 1994 年接受《 Guitar for the Practicing Musician 》採訪時解釋:「這樣有助於整體聲響的厚度。後來我們甚至再調得更低,好讓 Ozzy 更好發聲。但結果 Ozzy 反而唱得更高了,這多少有點本末倒置。」

Iommi 在 1992 年接受《Guitar World》採訪時表示,他認為樂團當時也許變得「太過舒適」。他說:「錄製《Master of Reality》時,我們開始變得更實驗性,也花了太多時間錄音。我認為這其實讓我們變得有些迷惘。有時候我會想回到錄製前兩張專輯那種方式:直接進錄音室就開始彈,不必花很多時間排練或調整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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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2013 年出版的樂團傳記《Black Sabbath:Symptom of the Universe》中,作者 Mick Wall 寫道:「樂團的聲音進入了更深的黑暗,甚至連混響都沒有了,整體聲音乾澀得像從沙漠墓地挖出來的枯骨。最終完成的音樂粗暴而原始,讓樂評人震驚不已,紛紛在評論中撻伐,說他們明目張膽地粗野、無腦、令人毛骨悚然又令人厭惡。」

專輯以〈 Sweet Leaf 〉開場,一首毫不隱晦的大麻頌歌,歌詞拋棄了以往對藥物的模糊暗示,而是坦率讚揚其所帶來的愉悅,至於開頭標誌性的咳嗽聲則來自於 Iommi:「我當時正在錄製某首歌的木吉他,Ozzy 帶了一根超粗的大麻菸過來……我嗆到快死,他們把我的咳嗽聲錄下來放在開頭。一首關於大麻的歌,以猛烈咳嗽作為開場……這也是我一生中最棒的一次主唱表現!」


但比起對藥物的宣示,《 Master of Reality  》更深的特質是它那自覺的陰鬱氣氛,這次他們不再提及撒旦或奇幻文學,而是聚焦在一種壓倒性的憂鬱與厭世感:〈 Children of the Grave 〉,歌詞中發出激烈的反戰呼聲,呼籲年輕人站出來對抗不公與暴力,追求愛與和平,它被認為是最早將社會與政治議題融入重金屬音樂的經典之作。而 Bill Ward 變換節奏的能力也在此一覽無遺,他能在一首歌中靈活切換速度,還能運用整套鼓組創造豐富的層次感。


接著〈 Lord of This World 〉,開場的吉他音牆宛如蘑菇雲爆炸,歌詞也展現出樂團更具宗教信仰的一面。專輯剛發行時,這首歌曾令樂評人震驚,畢竟這支樂團曾被視為邪惡化身,甚至被指控將撒旦教散播到世界各地,但事實上,多數團員其實是虔誠的天主教徒;〈 After Forever 〉則進一步展現 Iommi 的作詞功力,也是另一首具有明確宗教主題的作品。


〈 Into the Void 〉簡直是聽覺上的極樂體驗,擁有史上最佳的貝斯演奏之一,而 Bill Ward 的鼓點也在其中閃耀,配合探討末日未來的歌詞,即使在現代依然切中時代脈動,人類真的可能因愚蠢濫用科技、擁核自毀而走向毀滅。據說這是 Bill Ward 在整張專輯中遇到最為棘手的歌曲,令他一度幾乎想要放棄,開始懷疑自己,覺得自己根本彈不好,不斷抱怨:「真他媽見鬼,我不錄了!」

Iommi 也描述了 Ozzy 錄這首歌遇到的困難:「這首歌有慢速段落,但主旋律節奏又非常快,導致他必須用極快的速度唱出歌詞,比如:『Rocket engines burning fuel so fast, up into the night sky they blast』(火箭引擎燃料燒得如此之快,衝上夜空爆炸),像這樣的急促句子,看到他試著跟上簡直讓人不禁發笑。」


〈 Solitude 〉或許是編曲上最突出的作品,風格與他們以往的作品迥異,展現出 Iommi 多樂器演奏的驚人天賦,他在這首歌中演奏了長笛、鋼琴與吉他,Ozzy 的人聲簡直判若兩人,其中加入了延遲和模仿雙軌錄音的聲音效果,使整首歌曲更具空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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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Sabbath 早期的每張專輯都是金屬史上的壯舉,而 《 Master of Reality 》的意義在於它提煉了「重金屬態度」,這張專輯處在他們早期飢渴、銳利時期與後期較為放縱的作品之間,是一種情緒的核心連結,體現了成為孤僻怪胎究竟是什麼感覺,對一代又一代凝視虛空的局外人來說,這種「不再孤單」的感覺,意義非凡。

而這張專輯可以說是史上第一張真正意義上的「毀滅金屬」(Doom Metal)原型作品。《 Master of Reality  》中的歌曲節奏從未超過行軍般的踏步速度,充滿了不屑一顧的叛逆感,這種態度深刻影響眾多樂團,專輯封面採用風暴灰與神秘紫的配色,奠定了他們日後長期的視覺風格;字體則像是投影在煙霧中般飄忽,暗示他們不需打造刻意形象,也能傳遞音樂訊息。但最重要的是,那種無力的厭世情緒,啟發了一整個世代的音樂人。

R.I.P. Oz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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