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離開,就是唯一的答案
我開始認真看地圖。
不是旅遊地圖,而是升學資訊上的學校分布圖。我一張張看,從最遠的開始,慢慢往回找。只要搭車要超過一小時,我就用紅筆圈起來。我不是在挑好學校,我只是在找「夠遠」的地方。
最好遠到爸媽不會突然來看我,最好遠到我每次回家都得猶豫三天,最好遠到可以讓我暫時當個「不屬於這個家的人」。
那年,家裡還是一樣。
爸媽還是忙碌、疲累、吵架又和好,姊姊們開始打工、談戀愛,弟弟整天打電動。飯桌上永遠是新聞聲蓋過每個人的話,沒有人問你今天怎麼樣,也沒有人在意你什麼時候笑了、哭了、或沉默了。
我坐在那裡,吃著飯,覺得自己就像牆上的掛鐘——會走、會響,但沒有人真的注意到我。
有一次,我故意不吃晚餐。
沒有人問為什麼。
還有一次,我穿了不屬於學校的運動褲出門。
媽媽看了看,只說:「你自己記得別被老師念。」
我知道他們不是不愛我,只是他們的「愛」像一張冷掉的棉被,蓋在身上時,感覺不到溫度,卻又好像不能沒有它。
我不是想離家出走,我只是想……重新呼吸。
想有一個新的地方,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說話、走路、生活。
想知道,如果沒有人認識我,是不是就能重新當一次真正的自己。
我開始背單字,寫模擬考,讀歷屆試題到凌晨,明明沒有特別想要升學,但那是我唯一能用來「抵達遠方」的方式。
老師說我最近進步很多,同學說我好像突然很拼,我只是笑笑。
沒有人知道,我不是在努力「念書」,我是在努力「離開」。
某天晚上,媽媽一邊炒菜一邊問我:「妳有想好要考哪間學校嗎?」
我頭也沒抬,說:「想去某某高中。」
她愣了一下:「某某高中?那就要住校耶?」
「嗯,我想試試看。」
她沒多說什麼,只是嘆了一口氣:「住校很累喔,妳自己要想清楚。」
我沒說出口的那句話是:「我已經想得夠清楚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一邊看著手機上地圖裡那幾個紅圈,一邊在心裡默默說:
「再一下下就好,再忍一下,我就可以離開了。」
這句話,像一把小小的鑰匙,偷偷地,為我打開了一道門。
門後不是什麼夢想,也不是什麼未來。
而是一個沒有誰說「妳想太多」、沒有誰對我說「不要那麼激動」的地方。
一個,能讓我成為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