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類型小說的,雖然往往不那么「文學」,可總是有人性的。
不過,我也不會就此吹噓,將此一瓢按下去,又把另一瓢抬起來。隨波逐流,各自安好,方是順天理,應人心。事情如此,讀書也該如此。
讀書總歸是一種私人化的事業,不需向人證明,也沒有大肆宣揚的必要。就算三五同好,彼此知己,也用不著非將我之心頭好,擱在朋友身上。雪夜讀禁書,便是一種隱喻。私人化的事情,正如張敞所說的畫眉,未必有,未必無,但不足為外人道也。但說起人們喜愛類型小說,可能也是那些經典,太過于愛展示失敗。這些名家大師,最喜歡的是將人類的失敗,告訴我們。所以,我們在這些故事中看不見成功的表演,也得不到狂喜的安慰。一般來說,讀一本經典,先要有所準備。如果不能先看了簡介,起碼也要明白,在這樣的經典著作你,英雄往往失敗,有情人大概率不能終成眷屬,而所謂世俗間念叨的富貴久長,更是不要太過奢求。
這樣說,也不能抵擋別人舉出反例,可對我來說,印象中的經典,確乎如此:總是給出失敗,很少展示成功。
正因為此,當另一批人,一定要給讀者好的夢,然后在彼此滿意的閱讀體驗里,得到各自的安慰,也算是順理成章的好事。我覺得,相比于恒久遠的經典,往往速朽的類型文學,也批量化地提供著世間急需的快樂。
這樣同一文學史,各自分立兩頭,便是真實的世界模樣。
我們這個時代,和從前的時代,也并無大的差異。雖然不再猶如軸心時代那樣,忽然涌現一批經典作家,但故事和人物,仍然不會缺少。正如諾貝爾獎之類文學獎項的尷尬,雖然每一年都要評選,但真正的大作家,并不會如此配合。反而通俗的類型文學,很容易給我們預制菜一樣的便利和快捷。源源不斷的回報可能,讓更多的人,愿意提供自己的才能。
這一點,看看當初臺灣、香港的武俠小說熱潮,就能很清楚。
等到大潮過去,能夠留下名字的,已經少之又少。更多的小說作者,仿佛是灑落的雨點,輕易便風干了。唯一能知道他們存在的,恐怕只有一些隨起隨落的期刊和報紙了。真正能夠以武俠小說作家的名號流傳下去的,恐怕也只是少之又少的幾人。而能夠讓作品常看常新,繼續歡迎新讀者的,自然已經開始進入經典的行列了。只是這種經典,還脫不開類型文學的城池。
今日流行的類型小說,已經在不斷轉換,當年的推理、武俠、言情、商戰……已經轉換為如今的穿越、重生、仙俠、末世等等。有井水處,皆能唱柳詞,大概喜讀書的地方,也少不了這些不給出失敗的小說。
我知道,這也有反例,類型文學一樣可以寫成悲劇。但我們都明辨,催淚劇也只是憑借眼淚去商業化賺錢,而經典文學則不然。
我總是在找那些能夠不偏立于一邊的書,似乎也確實有這樣的書,但它們的數量,比經典文學的數量更少。
這就像一個號稱后現代的作家,未必能夠畫出一副符合要求的古典油畫,而真正的創新,是喬峰打出太祖長拳,而不是彭老三貓抓鼠地打出六脈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