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大學生,基本上就是考完期末考後放假,而學校的放假時間已比國高中生早,以至於我沒給那幫小鬼上課時,都會去找個三、五同學聚聚,地下街幾乎都走爛了,每家店在哪個位置,閉著眼睛都能找到。
也因為放暑假宿舍重抽的關係,我跟好友被迫搬離宿舍,但又各自不想住家裡的關係,於是開始找房子租,看看有沒有交通方便、房東友善、離學校近的黃金寶地,價錢不是問題,但難就難在要跟其他搬出來的學生一起搶,還有一些來北部工作的,知道學校附近的房租便宜,所以有會搶學校附近的房子。
「你最近有什麼頭緒嗎?都看了好幾間了都沒找到合適的。」
「是你自己太挑了,我覺得各自住單人房沒什麼問題,但為什麼偏偏一定要找兩室一廳的房子租,你不是有兒子嗎?你一個人住不是也可以隨時帶孩子到租屋處玩?」
「我要看孩子我會回家看,學業跟家庭我會切割乾淨。」
「好說你也是有家庭的人,這樣跟我這麼曖昧的住在一起,不怕引來流言蜚語嗎?你一定會回我『那是商業聯姻』,但就是因為商業聯姻,你的言行舉止才要更加小心。」
好友聽我這樣一說,沉默了好一陣子,停下腳步,低著頭,這是他對這份情感的壓抑。
「難道我……這輩子就只能活在別人面前,表演著自己不愛的愛情故事,你看過《凡爾賽玫瑰》嗎?難道我只能跟自己不愛的人長相思守嗎?」
這傢伙發什麼顛?我真的以為他被我上次這麼拒絕之後就會放棄的,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他居然還覺得有機會,是我拒絕的不夠狠嗎?
「好友!我是不會動有家庭的人,因為我也不向做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我轉頭離開,打算自己去找仲介看房子,只要我先一步找到租屋處,他應該就沒辦法再說要一起住了,我是真的希望他為家庭著想,畢竟他是疼愛他兒子的吧……不能讓他兒子難為情吧?
搭上捷運,想說回家休息冷靜一下,現在的思緒好亂,好友的沒有放棄這件事著實嚇到我了,雖然他人不錯,各方面都很好,但是……這是攸關道德啊!再怎麼樣也只能是『好友』。
「這麼早回來,是不打算找房子了嗎?」
你慢悠悠地走到書房,看著我坐在窗邊發呆,一步步的走向我,口氣很是關心,但我卻總覺得你另有目的,轉頭看向你,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是找不到滿意的房子嗎?還是因為太慢找沒有租到附近的?」
「都不是……是……」
我不敢說是因為好友的情感而困擾回來,因為我並不排斥跟他接觸,但家裡的道德教養告訴我,我不能這樣做,除了避人耳目之外,我也不希望好友因為這件事鬧得家庭革命,或是這段商業聯姻破裂,更不希望他的兒子因此疏離他。
「附近不是有那種合租的房子,你沒去看嗎?還是你不願意跟其他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才不是!是、是房子難找了,我才不排斥跟其他人住,都住宿舍一年了,你以為我會在意枕邊人是誰嗎?」
你聳了聳肩,隨手拿起了一本書,那是父親很喜歡的一本英文的原文書,而這也勾起了我的回憶,那時我並還沒被父親選為『長子』,過著跟你截然不同的生活,我不需要學那些禮數,也不需要學美姿美儀,每天只需要顧著玩,玩累了就等管家帶我去休息。
但你不一樣,每天不是在學習就是在被罵,稍微做不好,父親就會把你罵得狗血淋頭,而這本英文小說可說是你的惡夢,每天傍晚抱著這本書,站在不遠處的長椅旁,一字一句地讀著裡面的內容,而父親就坐在那,時不時糾正你念錯的字句,而我也會爬上書櫃,聽你講故事。
雖然聽不懂,但長期這樣聽下來,漸漸的我看懂小說的英文字,雖然根本看不懂裡面的內容寫什麼,但基本上只要看到字就知道怎麼念,偶爾也會跟著小聲地念。
有次中途休息,你去庭院散心,而父親則是翻閱著那本小說,而我就站在父親身後,流利的唸出其中一段劇情,至今為止我都無法忘記父親那時驚訝的表情,長大我才知道,那是父親第一次動搖,第一次想要我代替你。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跟你爭長子的位置,我只是……」
「不怪你,畢竟你確實比我優秀,而我並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長子,我只在乎……我心愛的『兄長』過得好不好,心理會不會惦記著我這個『弟弟』。」
你這段明顯話中有話,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更準確地說,應該只是在暗諷我,畢竟你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嫉妒或恨,對我也是百般照顧,而我卻覺得越發沉重,越來越喘不過氣……
「你為什麼不恨我?我明明搶了你長子的位子。」
「因為我實在不想過那種痛苦的生活,但……我這麼說你根本不會信吧?」
確實……怎麼樣聽起來都向是安慰人的話,誰不惦記著權勢?但是如果你哪一天要奪回去,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還給你,因為這個身分,從頭到尾都不屬於我,我自然也不會跟你爭。
「話說回來,你等一下要去看房嗎?我這裡有找到交通方便、隔音佳、離學校近的房子,只是想我說的那樣,適合租的。」
「好啊!你有房東的連絡電話嗎?」
你舉著一張傳單,指著上面的電話號碼,示意要我自己打過去,仔細地對照上面的號碼,一個字一個字按下,確定號碼沒按錯後便打了過去,幸運的是,房東爽快的說現在就能去,因為剛剛也有一個人剛看完。
「那……我先去看房子喔!」
「路上小心~」
我並沒有多注意你的表情,感嘆自己的幸運,甚至沒多問你那間房子在哪,也沒問房東要在哪裡等我,一整個匆匆忙忙,回想起來,責怪自己怎麼可以做是這麼衝動。
於是我也撥通房東的電話,這次確認碰面的地點,沒想到就在公館站的附近,而他也說會在捷運站的出口等我,這讓我倍感幸運。
「同學!你的室友是大二的,不過你別擔心,人看起來乖乖的,人也看起來挺老實的,他很快就簽合約了,只是他要下禮拜才會搬進來。」
「我也是大二的,我應該會跟他相處得不錯。」
房東沿路邊介紹邊說這裡的生活機能有多好,還跟我分享之前租給一個家庭,結果那小孩簡直破壞狂,把所有家電都弄壞,於是租約到期後便不租了,光修家電就花了多少錢之類的,想說租給學生比較保險。
「學生不一定比較好,有的也是天天帶朋友回家,吵的齡居不得安寧。」
「這個我不怕,因為這層都是我的,上下也是我的,所以出事情我都能橋,再不然你們學生直接面對鄰居也行!」
「對了!跟我的室友只有一個嗎?我看這房間有三個……」
「嚴格來說只有一個!因為他連另一間都租下來了,他說他要去問問他朋友要不要來住,所以他一次租兩間,但我有給他打折,但之後不知道會不會搬過來住,這就很難說了。」
我看了看整間套房的格局,採光不錯、雙人床、還有大衣櫃、也有冷氣,浴室是有浴缸,淋浴空間也是乾濕分離的,大窗戶上有個台子,從那便可以看到遼闊的景色,說桌也是不鏽鋼的,整個理想到一個不得了。
「同學!你看了還滿意嗎?」
「我想看看公共空間。」
於是房東開始跟我介紹,外面的客廳是公共空間,有一個大沙發,還有一個很新的大電視,邀個三五好友來看電影不成問題,還有我很喜歡的公共空間,那便是書房,雖然裡面並沒有書籍成列,但3C設備應有盡有,在裡面要做小組報告也完全不成問題,至於廚房跟洗衣間……只能說很基本吧!但有趣的是這房東居然下重本用洗脫烘的洗衣機。
我隨手打開冰箱,裡面空無一物,只有少許的結霜,可見冰箱也很新,就連造台也是改裝成電磁爐,這個房東真的有賺錢嗎?而且不管是書房還是公共空間,甚至是廚房,頭頂上都有冷氣,這讓我不經懷疑這裡可是非法之地,或者是像《他人即地獄》一樣,想了都覺得可怕……
「我可以問問一個月的房租是多少嗎?」
「一個月喔~大概一萬五,但是含水電!」
好像挺合理的……畢竟這麼豪華、是在台北、又含水電,我還有什麼好挑剔的,想必另一個同學也是聽到這麼優惠才……不對!那有一個普通大學生能每個月拿出一萬五啊!重點是他還租兩間,想想就覺得不合理!
「我冒昧問一下,那個同學他每個月的房租總共多少錢?」
「他喔……兩萬三!」
這人是瘋了嗎?這完全可以去外面租個一整層間的公寓,對於一班大學生而言,四、五千幾乎是極限了,而且是在那種生活機能很好的商圈,付這麼多錢租這裡?瘋了吧?
「那個……您是未來穿越過來的嗎?租這裡的同學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吧?所以才會覺得這價格很划算……」
房東拿出他買的Nokia手機,還有拆下上面的大電池,將這兩件東西放到餐桌上,隨即再從包包中拿出有線耳機,還有一個CD隨身聽,還有一個最近流行的數位相機。
「我要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應該就不會用這些東西了,想必十六年後的人們應該是拿著一個全能的螢幕,然後兩邊耳朵塞著兩個小點,然後那全能的螢幕可拍照、聽音樂、玩遊戲吧~」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存在啊……這東西只出現在遊戲裡吧?房東還真是有創意,說出如此全能的東西,想必每天背著這堆東西也覺得厭煩,所以才會希望未來能有這種便捷的螢幕。
「換做你在未來,你應該會想到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吧?」
「不可思議的東西嗎……我要求不高,只希望有那種輸入問題就能給我答案的軟體,這樣我就可以節省很多找資料的時間,做報告的效率就可以更快了!」
「搞不好真的有喔!」
我跟房東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整體並不會感覺有壓力,說著天方夜譚的幻想,爽快地簽下合約,並且決定明天就搬進來,而房東給我的鑰匙總共兩把,不用想也知道是大門跟房間的。
「那我們明天見囉!」
「欸?明天您也會來嗎?」
「幫你一起搬家~不好嗎?」
我開心的不得了,第一次聽說會有房東幫房客搬家的,他真的人好好啊!希望以後彼此也還能維持這樣的關係。
「你一萬五租了間套房?!」
此時的表情無法用震驚形容,你手中的鋼筆掉在地上,整個人驚訝地看著我,嘴唇顫抖,欲言又止。
「我覺得房東人很好就租了,外加設備都很新,所以……」
「我是要你找類似那種概念的,不是要你看了直接租下來,我的天啊~契約都簽了,也只能祈禱他真的是一個好房東吧……」
當天晚上,我將東西整理整理,隔天開車載著家當到租屋處,房東的也很好心的幫我搬東西,同時說著其他的往事,還有附近哪個租客比較敏感之類的,還有說要在這層辦租客的見面會之類的。
而我順利搬進去之後就直接定居在那了,想說乾脆就不回家了,一方面是想脫離父親的管制,另一方面是我也想看看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室友長怎樣,雖然聽房東的口氣,應該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吧!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我也適應了住在這邊的日子,開始有點想去運動,再猶豫要不要去附近找健身房,還是買器材到租屋處練,畢竟現在的自己,看起來有點過胖……
隨手看了一下運動器材,不斷思考該怎麼挑,最終還是一個都沒買,我並沒有適應那裡的生活,這樣衝動亂買只會造成沒必要的空間浪費,等之後開學確定下來再說。
又過了幾天,房東提醒我對面的室友要搬入了,而我也好奇這個乖乖的書生會是怎麼樣的人,於是我決定在門口迎接他,順便幫他搬個東西,趁機打好關係,希望這樣可以減少以後生活上的摩擦,但就在電梯開門的那一刻……
「是你?!」
好友站在門口,手上提著兩個一大一小的背包,一旁的房東還在幫他搬運著電梯裡的家當,就這樣愣了好一陣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喜悅?擔憂?意外?心中五味雜陳,找不到可以形容的感覺。
「我不知道你也租這裡,所以我租了兩個房間,真讓人意外……」
「看來我們又是室友了~」
搔著後腦杓,有些尷尬的看著好友,一旁的房東則是講著電話,這樣楞著也不是辦法,於是我開始幫好友把東西一同搬進來,但此時的房東對話內容有些詭異,忍不住豎起耳朵偷聽他的對話內容。
「事情我已經搞定了,你不用擔心了,事情就如你預期的發展,至於其他的……只能看看未來了,畢竟我也在盡力改變……」
房東的對話很是駭人,電話的另一頭又是誰?我只能安慰自己想多了,或許是在回報自己成功將這一間租出去了,是我自己疑心病太重,但是……這裡好說也是回金地段,怎麼會說『盡力』呢?
「我希望這件事在未來不會發生,我可不想重蹈覆轍,父親當時的犧牲我到現在無法釋懷,那年的慘案,絕對不可以再發生!」
這房東到底在說什麼?房東看起來這麼年輕,難道這些房子都是他繼承下來的,他的父親犧牲了?是戰爭嗎?還是黑幫內鬥?電話另一頭的人到底是誰?種種的疑問使我更加懷疑房東不是正常人。
「你再發什麼呆?下午要不要一起來布置我們的新住處?」
「我可能下午要回去一趟,我覺得我被設計了!」
「設計?」
把好友的東西都搬進房間後,我馬不停蹄的趕往捷運站,我租到這間房絕非偶然!
一下捷運站,我便以最快的速度往家的方向奔去,暴力地推開面前的大門,眾人被巨響吸引了過來,而我卻筆直地往書房的方向走去,踹開書房木門的瞬間,門板扣因為慣性彈了出來,木門出現少許脆裂痕跡,而你就坐在沙發上看著那本原文小說。
「可惡的傢伙!你居然設計我!還跟房東串通好!我不是說過我不想破壞他的家庭嗎?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我設計你?這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我並不知道他也租那裡,請你冷靜點。」
緊握著你的衣領,狠狠的瞪著你,咬牙切齒,不想聽任何藉口,原文小說掉落到地上,眼神卻比以往的清澈。
「我都看到房東給你打電話了,說什麼事情已經搞定了,叫你你不用擔心。」
「有沒有可能那棟公寓是好幾個房東一同買下的,然後那一間特別難租,所以租出去之後就跟其他人回報之類的!如果我有這種人脈,你連看都不用看都能搬進去住了好嗎?而且還不用付訂金或房租……」
「他還說父親當時的犧牲到現在無法釋懷。我剛剛想了好一陣子,就是你跟羅斯爾設計我!」
「羅斯爾並不知道他父母怎麼死的!」
你的這句話讓我冷靜了不少,而且房東也只有提到『父親』,當年開車撞的他們家破人亡,但那時羅斯爾還小,甚至說根本沒有這段記憶,而且他倆確實沒這麼大能耐,一個未成年去租房子,那個房東又不是傻子。
緩緩地鬆開手,撿起地上的原文小說,將其放回了桌上,你也理了理身上的衣物,起身將小說放回書櫃,將手搭在我肩上。
「既然覺得有人設計你,那你為什麼不去思考那個房東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不知道……我第一直覺是想到你……」
「如果是我~那你說說我這麼做的目的會是什麼?」
我搖了搖頭,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思考了,拉著我走到窗邊,平靜的指向學校的方向,示意我望那邊看。
「我認為設計你的人在那,不是羅斯爾,不是父親,而是另有其人。」
「那會是誰?為什麼要這樣?」
「這我不知道~你得自己去找,因為細節我也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裡你越信任的朋友,越容易知道你的動作,自己檢討一下你到底跟多少人說你要搬宿舍?」
你說完便離開了書房,轉頭看著你的背影,看著自己衝動所留下的殘骸,我確實太衝動了,這樣做對你毫無意義,但是其他的老師也沒設計我的必要,我也只有告訴兩個最熟的兩人。
但是張盈枋跟高鴻銘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我這樣懷疑身邊的人是不是過度被害妄想症了?或許我該相信這是個巧合,但是房東電話的內容又讓我不經懷疑是有人想弄我。
還是說……是好友的妻子想弄我?藉此機會離婚?!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樣商業聯姻就會破裂,這樣對雙方都沒好處,而且也會成為記者咬著不放的大新聞,這樣報復也沒任何意義吧……
那張傳單絕非偶然,每個動作都是關鍵,房東肯定是在計畫的什麼事,並且知道我們這幾個人之間的關係,就等我一步步地踏進去,或許是要報好友的黑料,或是要對我們家不利,總之我得小心才對,先回去檢查租屋處有沒有攝影機。
動用所有的資源,回到租屋處,請專業的人將此地翻的底朝天,一個細節都不放過,但結果卻是一無所獲,這太不應該了,那通電話我真的很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