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櫃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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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帶來災難的人。

母親在他出生後數月離世,父親獨力撫養他長大。街坊鄰里都稱讚他們是難得的父慈子孝,說父親是個沉穩的好人,兒子也懂事孝順。他的父親從不責備他,卻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那種沉重像一層霧,不說話,也不散去。

 

他性格沉厚寡言,內心深處,總在自責。每當夜深人靜,他獨自坐在辦公室裡加班,看著窗外的城市燈火,總會想:如果自己沒出生,母親還在,父親就不會那麼孤獨了。

他雖然是個專業的會計師,但活得像個欠債的人——勤儉、謹慎、從不奢望幸福會在自己身上出現。他不敢愛,也不敢被愛,彷彿一切溫柔都與他無關。


直到某天,在整理父親舊屋的衣櫃時,他發現了一個生鏽的鐵罐。鐵罐內有幾卷泛黃的錄音帶,上面用母親的筆跡寫著他的名字。

他愣住了。母親的聲音?是他從未聽過的聲音!

 

但問題來了——這是老式的錄音磁帶,市面早已不見播放機的蹤影。他花了好幾天在網上論壇、老電器店、回收站四處奔走,終於在一間老修理店的角落裡找到一台還能運作的錄音機。店主看著他像尋寶一樣抱著錄音機離開,笑著說:「年輕人,能找到心愛的物件,感到很幸福吧!」他想了想,竟然點頭說:「好像是。」

 


他回到家,關上門,插上電源,按下播放鍵。

「親愛的兒子,如果你聽到這段話,代表你已經長大了。」那是母親的聲音,柔和、堅定,像清脆的鐘聲。

 「我知道你一定會責怪自己。但我的心臟病是先天的,在生產時才發現。沒有人犯錯,尤其不是你。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禮物。雖然我不能陪你長大,但我希望你知道,我跟你爸爸一樣,都把所有的愛和智慧,藏在你心裡。」

 他聽著,淚水靜靜滑落,像終於解凍的冬雪。

 「生命的美好,不在於長短,而在於我們是否曾真心愛過。我愛你,也相信你會懂得這份愛的重量與溫柔。你不需要贖罪,只要活出你本來的光就好了。那是人生最好的禮物。」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更輕柔地說:「你爸爸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但他的愛從不缺席。請你多看看他,我們一直都愛著你。」

 

錄音結束了。他靜靜坐著,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心裡的濃霧終於散去,陽光照進來了。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一直以來那些「我害了母親」、「我不配幸福」的念頭,都是自己的誤會、自己的愚蠢。他不敢面對父母的愛,選擇責怪自己,用逃避來遮蔽自己應有的勇氣。

 父母的愛,早已滿滿地守護著他,只是他從未發現。

 

他回頭看父親,才發現那個總是沉默的男人,其實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這段愛。

 自那天起,他開始詢問父親有關母親的事,開始重新認識他的家人,也開始學習認識自己。他學著煮母親生前愛吃的菜,將錄音轉成數位檔案,送給父親聽。那一刻,母親彷彿回來了。

 


原來,父母給予他的一切從未消失,只是他自己一直沒有智慧去發現。

 

 

故事靈感取材自:<<法華經 摩尼寶珠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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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林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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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林教室」是一座以文字編織的小小雨林,承載我對理想學習與書寫生活的嚮往。身為教學者、書寫者與生活觀察者,這片沙龍是我栽種思想、記錄人間溫度和傾聽自然節奏的天地,好比熱帶雨林,多元包容而生機處處。 願這空間,能成為你我在紛亂世界中歇腳的所在:讓文字為我們留住片刻清明;讓閱讀成為我們重新出發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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