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覺得,人一生的志向,往往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靜靜立在原地了,像一棵被風吹得微微傾斜的小樹,雖然柔軟,卻從不曾改變它向光的方向。
我想當老師,就是那樣的一道方向。它並不是某個偉大的志願,而像是理型般本來就存在某種形狀——我只是花了許多年,才慢慢看清它的輪廓。
在大三下學期將結束的六月,因為某些機緣,我做了一個決定:我想奉獻自己給這個世界,燃燒自己,照亮世間。不過那不是一般烈焰熊熊的誓言,反而像是把一顆沉睡已久的心輕輕放入清水中,看著水波漣漪。那時,我第一次明白,利他不是壓抑自己,而是心的自然流動;就像河流不會想著匯入大海,只是順著自己的方向前行。所以我想考研究所。或是說我曾經起心動念好多年過。
不是為了頭銜,也不是為了證明什麼,而是因為我真心希望能更深地理解人間,然後把這份理解回饋出去。想成為作家、成為說書人,也都是出於同樣的願望—— 說一句能陪伴人的話,寫一段能照亮他人內心的小故事。
然而,人要走向心之所向,現實卻常給出另一條路。
多年來,我在法律與歷史之間徘徊,像在兩條相交卻不同步的鐵軌上行走。
法律是我的主修,但那種正經、嚴密、環環相扣的論證讓我感到疏離——真實的世界太複雜了,而人太多樣了,真相怎會只容許某個唯一的答案?而歷史,是我心裡真正起共鳴的,可研究所的筆試題目卻是座需要龐大記憶量才能攀登的山,而我如今只能拾起片片碎石——懂得它們,但無法把它們如同記憶全部攏進懷裡。而甄試我無背景,筆試也無優勢,心中卻有重量。而現今的我,閱讀這些書籍,褪去功利的角度,也學會在書本旁用自動鉛筆在旁邊做筆記,增加自己的理解,一步步砌磚頭蓋自己的知識小屋,樂在其中。
有時夜深,我會突然覺得胸口一緊——不是悲傷,而是一種不得不暫停的苦悶;像想遠行的人手臂仍然抬著,卻發現路口已經關上。那像是一陣無聲的風,把我推回到現實的地面。 我並不怨,只是偶爾覺得心有些不安: 我明明想奉獻,為何看起來像是執迷? 我明明想前進,為何被視為徒勞?
於是,我決定暫時放下讀研究所的念頭,讓自己沉澱在生活中,體會走出自己的路。這不是放棄,而是把夢想藏回心裡最深的抽屜——那裡光線穩定,溫度恰好,足以保存那些尚未成熟的願望。
我一直相信:
每個夢想都有自己的季節。 有些種子種在此刻不會發芽,但只要沒有丟棄,它就仍然活著。也許未來,我會再度踏上那條道路;也許命運會替我打開另一道門,讓我用不同的方式完成「教」與「寫」的願望。但無論如何,我沒有離開自己的初心。
那盞小時候點亮的燈火,仍在我心裡,像星子一樣亮著—— 帶我走在這條無人規劃、卻屬於自己的道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