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二戰期間的「黑市」:「配給」之外的民間生存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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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黑市」,指的是從1940年6月22日停戰協定到1949年「配給制」結束期間,在法國本土(包括「佔領區」和自由區)內發生的一切「非法商業」交易。在物資嚴重匱乏和政府嚴格管制下,這些交易構成了一個平行的「地下市場」,涉及違反「維琪政府(Vichy Regime)」對生產、儲存、運輸、數量、品質和價格規定的行為,並伴隨著腐敗和文件偽造等罪行。

「維琪政府」反對「黑市」的海報,1943年。

「維琪政府」反對「黑市」的海報,1943年。

1. 「黑市」的誕生與抑制期(1940-1941)

「黑市」的發展是「法國戰敗」和德國經濟剝削的直接後果。「維琪政府」於1940年9月至12月間建立了全面「配給制度」。由於佔領軍支付高昂的佔領費,並自行印鈔進行採購,使得法國經濟陷入停滯和混亂。對消費者而言,官方口糧極度不足(例如,成人A級每天僅約1,000至1,500卡路里,遠低於所需),迫使人們尋求黑市、食堂或家庭包裹等其他途徑。

糖票(1941年)。

糖票(1941年)。

最初階段(1940年底至1941年),「黑市」活動被認為是可恥的。其供應來源包括在官方系統中被轉移的物資(例如批發商將商品導向價格更高的地區),以及由生產者和商人「秘密儲存」的貨物。

主要客戶是集中的富裕法國人(主要在巴黎和多維爾、尼斯等特權旅遊城市)和德國佔領軍。德國「佔領軍」是黑市的重要客戶,他們設立了採購辦公室(如著名的奧托辦公室),利用法國中間人(如 Henri Lafont 和 Joseph Joanovici)運營網絡,獲取原材料和物資。

由於「黑市」的盛行,導致公眾認為存在「隱藏的富裕」,這加劇了告密和「反猶太」主義情緒,同時也削弱了「維琪政權」的公信力。維琪政府為此進行了嚴厲鎮壓,設立了「價格管制」服務和經濟警察,並通過《1941年6月28日法》擴大行政拘留,甚至設立了特別刑事法院和國家法庭來審判重大「走私犯」。

2. 普及化與「灰色市場」的出現(1941年末-1943)

1941年底至1943年是「黑市」普及化和民主化的轉折點。由於官方「配給」日益緊縮,人們為了生存,從譴責轉向寬容。

「灰色市場(Marché gris)」開始形成,城市居民(通常騎「自行車」)直接前往「農村」向農民購買物資,避開「中間商」。這種直接管道,加上「家庭包裹」(1942年發送超過1,300萬件),能為城市居民每天提供額外的400至700卡路里。

「農民」是主要的供應者,他們普遍將產品從官方徵收管道中轉移。許多農民認為,這是他們以自己認為合適的價格出售勞動成果,而非欺騙。

在商業和工業領域,欺詐活動變得普遍。企業經常向買家索取「補貼金」,即超出官方價格且不列入正式帳目的款項,尤其在皮革、紡織和手錶等消費品行業。

面對普遍的違規行為,「維琪政府」被迫調整政策。1942年3月15日的法律事實上容忍了小規模的「黑市」活動(即灰色市場),而將精力集中在打擊大規模的牟利販運上。「天主教會」也改變了立場,寬容為了生存而進行的「微不足道的超法規操作」。

這一時期,「黑市」和「灰色市場」活動總計佔農產品產量的20%到近50%。「黑市」的地理分佈與大型城市中心(尤其是「巴黎」)的接近性密切相關。最豐厚的利潤被供應鏈上游的批發商和走私販所攫取。

3. 「愛國」主義與抵抗運動(1943-1944)

從1943年開始,黑市帶有了「愛國」色彩。

「德國」策略的變化:

隨著德國轉向「全面戰爭」,經濟掠奪顯著增加(例如,法國生產的許多「工業品」被大量運往德國)。德國佔領軍在1943年4月禁止了自身的黑市採購並關閉了購買辦公室,因為黑市活動對他們更高效的直接經濟剝削造成了阻礙。

德國隨後要求「維琪政府」加強鎮壓「黑市」,將其視為法國人逃避經濟義務的手段。鎮壓黑市成為通敵政策的一部分。「民兵」組織(Milice)在1943年成立後,也將打擊「黑市」作為主要任務之一,他們沒收商品並以「宣傳」目的將其分配給窮人。

1944年4月28日,巴黎20區,「民兵」分發從「黑市」繳獲的食物。

1944年4月28日,巴黎20區,「民兵」分發從「黑市」繳獲的食物。

「抵抗運動」的參與:

從1943年開始,抵抗運動開始利用農村的「反維琪」情緒,鼓勵農民欺詐和隱藏產品,稱之為「愛國義務」,以防止物資被「佔領者」奪取。抵抗組織如馬基(Maquis)甚至實行「愛國稅制」,規定價格上限,違者將受到懲罰。

隨著「德國徵用」增加,以及運輸受阻,「佔領末期」物資匱乏達到頂峰,官方供應系統幾近崩潰。

4. 「解放」後黑市的持續(1944-1949)

法國解放後,公眾強烈要求懲罰「黑市」牟利者。在布列塔尼,約有一半的舉報涉及黑市或經濟通敵行為。

政府設立了「非法利潤沒收委員會(CDCPI)」來調查和沒收不法所得。然而,由於交易的秘密性、調查困難以及界定牟利與生存策略的模糊性,沒收工作漫長且緩慢,許多案件直到1950年代才結案。只有少數臭名昭著的「走私販」,特別是那些與「佔領軍」勾結的人,才受到司法懲罰。

由於經濟困難和物資持續不足,「黑市」在解放後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猖獗。例如,在1945年冬季,官方口糧降至每天1,200卡路里。欺詐行為普遍存在於所有經濟活動中。黑市部分也受到「美軍物資」流入(如巧克力、香菸)的刺激。

儘管政府試圖通過法律改革和嚴厲措施(如1946年通過的「Farge法」,曾試圖對「囤積者」處以死刑)來打擊黑市,但由於農業和工業生產不足、交通不便,以及公眾對控制機構的不滿,效果甚微。 直到1948年初,隨著美國「馬歇爾計畫」資金的到位和生產改善,經濟形勢才逐漸好轉。「配給制」最終於1949年初全面取消,伴隨著向市場經濟的轉變,「黑市」活動才隨之消退。

5. 文化記憶

「黑市」在法國對「二戰」的集體記憶中佔有重要地位。這種記憶很大程度上由兩部重要的文化作品塑造:

1. La Traversée de Paris(《巴黎的橫越》):

該作品將「黑市」描繪成在佔領者強制實施的規定下,生存所必需的非法行為,刻畫了物流鏈底層的小中間商,他們依靠這種活動維持生計。

2. Au bon beurre(《好奶油》):

這部小說則描繪了一對無情的商人夫婦,即「戰爭牟利者」的典型形象,代表了公眾對「BOF」(奶油、雞蛋、乳酪)牟利者的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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