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羽弦

徐羽弦(成熟,約30歲後)
「羽弦早安!新年快樂!」
剛入門就好巧不巧是昕雪迎上了羽弦,一如既往地以她那開朗的性格熱情招呼。但我並不認為羽弦會將這份熱情當作友善,恐怕在她眼中,這更像是一種挑釁吧?
「昕雪學姐早安!新年快樂!」羽弦微微一笑,臉色比以前自然多了,語氣裡多了一分圓融,仿佛她那黑化的一面已經深埋心底。
「早餐吃了嗎?」昕雪隨後問道,聲音輕快卻帶著幾分關心。
「吃過了,謝謝,不麻煩了!」羽弦笑著回應,隨即視線略微偏移,像是不經意地問了一句:「話說,于瑾呢?」
「她應該初四才會回來!」我答道,心裡盤算著,之前的確和于瑾還有些信息上的聯繫,但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傳到羽弦耳裡吧?
不過看她這模樣,恐怕于瑾和我之間的契約關係早就逃不過她那如蜘蛛網般密佈的情報網。這種感覺,真的讓人有如站在聚光燈下,完全無所遁形,甚至連一絲羞恥感都無處可逃。
「這樣啊……」羽弦嘴角的笑意依舊柔和,語氣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意味,「不過聽說楊徽離家出走,去了于瑾家?」
「是啊!」我乾笑著點頭,試圖掩蓋內心的尷尬與心虛。
「真羨慕呢!」羽弦語調輕快,話鋒卻一轉,眼神直直地看向我,「如果沒有和家人鬧矛盾的話,就能邀請你來我家。我房間挺大的,住起來相當舒服。」
羽弦的話輕描淡寫,彷彿只是隨意邀請,但那雙眼睛卻像是在試探,透著一絲壓迫感,讓我不禁在內心直呼:羽弦,妳這是要幹什麼?!
我心裡一邊苦笑,一邊點頭敷衍:「有機會吧,有機會!」
羽弦依舊保持著她溫柔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下藏著的情緒,讓人看不透、猜不明。這一切,恐怕都只是她在表面之下隱藏的冰山一角吧。
可隨後,也覺得自己可能多心了吧。羽弦雖然表現出些許的佔有慾和小心機,但未必需要這麼嚴防死守。
回想過去的自己,不也曾因為看不透紀盈而心存防備嗎?如果當時能敞開心胸,也許就能多一些時間陪伴她。這種念頭一閃而過,總會在不經意間牽動內心的失落與悔意。
也許,正是因為看不透,才不斷地試探與揣測。就像當初撞見紀盈與小雲在咖啡館一起時,我那試探又略帶挑釁的語氣,分明只是想逼她表露真心,卻在無形中刺痛了她。
那一天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在幽暗的小巷中,紀盈倚著牆,艱難地吞下藥片,身影狼狽卻又倔強,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試圖掩蓋自己的脆弱。
後悔,那一刻我是真的後悔了。為什麼非要用那種方式去觸碰她的痛處?也正是因為這份遺憾,我才不願再重蹈覆轍。
人總要學會從過去中汲取教訓,而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試著以更寬容的心態去對待眼前的每一個人。或許,這才是我應該走的道路。
「話說,都已經快一年多了,跟家裡的矛盾還沒解決嗎?」我忍不住問道。
羽弦搖了搖頭,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
「人家從小就是家裡的掌上明珠,聽起來好像很不錯,總是被呵護著。但其實,那些呵護也意味著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主。尤其是對我的選擇,我父親和哥哥絕對不會認同。」
我點點頭,腦海中浮現出她過去提到的情景:羽弦的父親和哥哥為了強行帶她回家,曾經不惜採取過激的手段。
──強加的善意,往往比蓄意的惡意更令人感到窒息。
正因為他們自認理所當然,甚至理直氣壯,才會對她的意願視而不見。這樣的「愛」不僅無法撫平傷痕,反而讓傷痛更加深刻。
儘管譴責,當事人也依然不會認為自己哪裡有不對,永遠都只覺得是替對方著想。
「尤其是我那個哥哥,真的是討厭透了!」羽弦皺起眉頭,語氣裡帶著壓抑的怒氣。「他有嚴重的戀妹情結,簡直既恐怖又噁心!我之前不是跟楊徽提過嗎?國中的時候被孤立,幾乎就是因為他的關係。」
我沉默了一下,腦海裡閃過她曾經講述的往事。
還記得那時她曾邀請朋友到家裡作客,結果卻被家人趕走。這件事不僅讓朋友們誤以為是羽弦故意刁難他們,還讓她徹底成了孤立的對象。
從她的表情中,我能感覺到這份憤怒和無奈並非一時興起,而是壓抑已久的情緒。
羽弦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繞著自己剪短的髮絲,語氣冷淡卻透著一絲無奈:「過去我還以為,那是什麼高尚的兄妹情。現在回想起來,只剩下噁心和不適。」
昕雪試圖化解尷尬,勉強擠出一抹苦笑:「這其中可能有什麼誤會吧?畢竟家人之間,感情有時候會比較特殊。」
羽弦抬起眼,冷冷地看了昕雪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國中的時候,他還會問我要不要一起洗澡,或者一起睡覺……這難道不奇怪嗎?」
昕雪一聽,臉色瞬間僵住,啞口無言:「這……確實有點……過了。」她勉強應道,語氣裡帶著掩不住的震驚。
我在一旁聽著,腦海裡回想起國中時期的情況。
那個年齡階段,大部分人已經有了明顯的性別意識,加上身體逐漸發育,就算是再親密的家人,也會本能地保持一定距離。
羽弦的經歷,實在讓人不寒而慄。
羽弦見我們沉默,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
「楊徽,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哥哥。雖然很不想人身攻擊,但他真的太肥了,整個人就像個移動的沙發。而且,他根本不願意去減肥,總是我行我素。」
她頓了頓,語氣越發帶著幾分憤怒:
「每次和他一起出門,總是被警察關切,懷疑是不是怪肥宅誘拐少女。我有時候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我忍不住苦笑,想起上次見到她哥哥的情景。那副外表,加上與羽弦一同出現,確實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這個……確實容易讓人多想……」我點點頭,試圖讓話題不再尷尬,但心中仍對她的經歷感到不平。
羽弦的語氣忽然變得平靜下來,但那份冷意卻越發濃重:
「所以啊,我對這種被迫接受的關心,從來都只有厭惡。與其說是家人,不如說是枷鎖,才想早點成家立業脫離這樣的家。」她說完,低下頭不再說話。
一時間,空氣裡只剩下幾分壓抑和沉重。我和昕雪對視一眼,卻都選擇了沉默。這樣的羽弦,看似無害,但內心的傷痕卻比我們能想像的還要深得多。
「不過妳好像只批評哥哥而已?」我忍不住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
羽弦微微一愣,隨即低下頭,神情中透著一絲複雜:「畢竟……再怎麼怨懟,我也很難去責怪父親。說到底,他確實是出於保護我的心,只是方法錯了而已。」
她輕輕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柔和了些:
「而且,我日常的開銷,甚至隨身物品的穿著,全都是父親提供的。無論怎麼看,他都對我有恩。再怎麼不滿,也不敢輕易怪罪吧?」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種矛盾的情感,既有對父親方式的不認同,也有難以割捨的親情。這種情感糾結在一起,讓人忍不住心生同情。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
羽弦的話語讓我明白,即便她對家庭有諸多不滿,心底那份對父親的敬重和感恩卻始終無法抹去。
這樣的羽弦,既脆弱又堅韌,令人不由自主地更加理解她的內心世界。
「何況父親確實對自己一向嚴謹,對家人也同樣要求甚高,所以不會特別去怪他。倒是哥哥,真的是很雙標,而且常常做出一些自以為是愛妹妹、實際上卻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羽弦語氣越說越冷,最後甚至帶著幾分厭惡。
「比如?」我忍不住問道,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他會收集我的毛髮,剪頭髮的時候偷偷撿起來;用過的面紙他也會悄悄拿走,至於拿去幹什麼,我根本不想知道。」羽弦語氣越來越低沉,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厭惡,「他的那些行為,真的讓人生理上無法接受。」
昕雪一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直接驚呼:「這人有病吧!」
的確,昕雪這麼說也不意外。雖然她姐姐昕君也有明顯的戀妹情結,但至少還沒誇張到收集昕雪所用過東西的程度。
「這該報警了吧!」我忍不住搖頭嘆息,「這種行為真的讓人受不了!」
她低頭繞著指尖的短髮,冷笑了一聲:「所以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能逃得更遠一點,再也不要回到那個家。」
「喔,對了!」羽弦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語氣裡多了幾分無奈,「之前他還問過我:『長大後想生幾個小孩?』說得一副自以為幽默的樣子。」
她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當時我心裡就想,這到底關哥哥什麼事?但看他那模樣,八成是把我當成了什麼準新娘了。多半是把我小時候的童言童語當真了,老實說,真的挺恐怖的。」
羽弦的話語裡透露出一股深深的厭惡與不安,而那微微低垂的眼神,似乎藏著她無數次抗爭卻無法掙脫的影子。
在這樣一個充滿壓迫的家庭環境中長大,也難怪羽弦的內心並不如表面那般單純。她必須比同齡人更早學會如何保護自己,如何用鋒利的心智來維護自己的權益。
或許,她現在的那些「小心機」,正是她長久以來面對這種環境的自我防禦。只是,這層防禦是否也讓她的內心背負了太多呢?
「所以妳才毅然決然地跟聞若說好,畢業後去華邦發展?」我試探性地問道。
羽弦微微一笑,語氣裡帶著一抹淡淡的輕鬆,但眼底卻閃過堅定:
「是呀!能逃離這個家,才是最重要的事。我才不要和那種傢伙扯出什麼亂倫呢!」
她說得輕描淡寫,語氣裡甚至帶著幾分嘲諷的幽默,但我卻能感受到,她這一決定背後承載的無數壓力與掙扎。
不過,某種意義上,羽弦選擇來華邦的決定,顯然有著不少目的性。
這對她而言簡直是一箭多鵰的事情:不僅能遠離家、遠離那個變態哥哥,更可以接近我們,同時在華邦也能享受到相當不錯的優待。更何況,如今的她已經獲得了聞若那如天眼般的情報網,無論是人脈還是資源,都得以更上一層樓。
昕雪越聽越覺得驚悚,忍不住咬牙,語氣中帶著一絲顫抖:
「有這樣的哥哥真的太恐怖了!換作是我,大概每晚都會做惡夢。」
羽弦冷哼一聲,似乎並不意外,隨即拿起手機,遞到我面前:
「更別說,現在他越來越過分了!你看看這些訊息。」
屏幕上的訊息如雪片般堆積,不停地噓寒問暖,表面看似關心,實則充滿著死纏爛打的意味。那種近乎窒息的騷擾,讓人看了都倍感壓力,何況是羽弦?
「更可笑的是,後面竟然還罵你呢!」羽弦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但眼神中閃過一抹冷光。「大概覺得,是你讓我變得『叛逆』的吧!」
我低頭細看,果然如她所說,後續的內容開始變得極為偏激。字裡行間的針對性毫不掩飾,滿滿都是對我的咒罵與不滿。
『妳等著,哥哥馬上去暗網找殺手殺他!到時候就能一起生活了……』
看到這句話,我忍不住皺起眉,苦笑著說:
「這已經算恐嚇了吧?警察還不把他逮捕?」
昕雪臉色瞬間鐵青,握緊拳頭,聲音顫抖:
「這種人怎麼還在外面逍遙法外?!」
看著羽弦微微上揚的嘴角,我卻突然感到,那每一個笑容背後都隱藏著沉重的負荷。
她到底背負了多少這樣窒息的壓力,才能在別人面前裝作那麼天真無邪,又那麼活潑自如?
或許,這份壓力早已將她內心最柔軟的部分壓得喘不過氣。但即便如此,她依舊以笑容掩蓋傷痕,以輕鬆掩飾不安。
那笑容,像是她唯一的盔甲,也是她孤身面對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道防線。
我不禁在心底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一定要讓羽弦這份沉重的笑容,能有一天真正輕鬆起來,不再只是掩飾與偽裝的代名詞。
她值得更好的未來,更值得一份毫無壓迫的純粹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