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世界經濟論壇本月初刊載的一篇專欄文章，強調碳移除當前發展瓶頸並非技術，而是能夠對應支持的金融體系。
許多碳移除專案通過了最早期的創投階段，但依然還沒進入能夠讓傳統銀行抵押貸款的時期，中間這段空窗期是當前產業內許多公司遇到的問題。
打造可規模化的碳移除金融體系
要讓碳移除真正擴大，關鍵不是技術，而是建立能讓投資人放心投入、銀行願意放款的金融架構。碳移除是邁向淨零的必要項目。牛津大學的 2024 碳移除全球現況報告 指出，若要維持 1.5°C 限溫目標，全球到 2050 年每年需移除 70–90 億公噸 CO₂。然而，目前每年通過驗證的耐久型碳移除僅約 200 萬公噸，不到所需量的千分之一。
技術並非瓶頸。真正缺乏的是能合理定價風險、提供流動性，並支撐基礎設施長期融資的金融體系。
依據 Carbon Dioxide Removal.fyi 的 2024 市場報告，2024 年整個耐久型碳移除領域僅獲得 8.36 億美元的股權投資。同時，耐久型碳移除融資現況報告 顯示，高達 70% 的供應商預期需在半年內募到資金，43% 甚至需在三個月內完成，顯示短期現金壓力相當顯著。European Commission 評估，要達成歐盟的近期減碳目標，至 2030 年需累計投入 24–67 億歐元於碳移除。
缺乏健全的資本結構時，開發者等不到資金，投資人也找不到值得投的項目。
為什麼資金就是動不起來
- 預期錯位：市場討論長期集中在「需求訊號」或呼籲創投、銀行投入更多，但這兩者都不足以真正撐起碳移除產業。創投本來就只投高風險、高報酬的創新，不會去負擔大型、資本密集的建設；銀行則不會為還沒證明、看不到現金流的專案買單。
- 資金的“斷層帶”：專案進入中後期後，既不算早期股權、又還沒達到銀行願意放款的程度，對銀行來說太冒險，對創投而言又太燒錢。Barclays 2024 氣候科技報告 估算，全球目前僅約 16% 的氣候投資需求被滿足，其餘龐大的缺口必須靠催化性或混合融資來推動规模化。然而，目前碳移除專案能取得這類「過渡資金」的比例極低。
耐久碳移除融資現況報告 更指出，在 100–500 萬美元的投資區間幾乎沒有投資人可提供連接補助與機構資本的橋梁。這段空白應由家族辦公室、開發銀行、主權基金、公共創新基金及影響力基金等風險承受度較高的資本來補位。 - 金融邏輯不對盤：碳移除供應商與金融機構對「專案融資」的理解根本不同。前者認為那是早期、非稀釋的部署資金；後者則認為那應是低風險、長期、具穩定合約現金流、且由大型企業背書的資產。即便一些「看似可融資的收購合約」也常不合格，例如允許買方在 18 個月內解約，但碳移除的發放常延遲超過這個期限，因此銀行不能拿來當抵押。
- 流程又長又貴：多數放款機構沒辦法給出專案需要的長期貸款，私人資金即使有強力收購保障仍要求 15% 以上報酬，而市場對聲譽與確定性的要求一直很高。這些條件疊加，使得資金部署始終跟不上需求增速。
結果是：投資人找不到可信標的，專案也等不到資金。
打造一套真正能讓碳移除擴大的金融體系
要讓碳移除走向規模化，關鍵在於建立一套讓專案「借得到錢」、風險配置合理、並以可信資料與成熟的風險緩解工具支撐的金融架構，使銀行與投資人能進行信貸評估並依績效支付報酬。
需求，是打造可融資性的起點
任何能吸引投資的市場，都必須先有穩定需求。依 CDR.fyi，包括 Microsoft、Frontier 和 NextGen CDR 在內的企業買家與採購聯盟，已承諾超過 100 億美元，用於簽訂長期收購合約以推動耐久型碳移除。
政府也開始搭建能讓碳移除變得可融資的政策基礎。英國已引入碳捕捉與移除的 CfDs，以價格下限穩定專案收入並吸引私人資金，同時正準備把工程型碳移除納入排放交易制度。加拿大提供最高 60% CAPEX 的投資稅額抵減，美國的 45Q 更是早期碳移除專案最有力的經濟誘因之一。
穩定且具多年期的需求，能讓供應商有信心擴產，也讓投資人與銀行看到可預測的現金流、願意承作專案。有信用良好的「投資等級」買家加入，更能顯著提升專案可融資性並降低資金成本。
資本，是從創新走向基礎設施的橋梁
要讓碳移除真正擴大，資本必須沿著明確的「資本堆疊」流動：不同階段由不同類型的資金承擔相應的風險、成本與報酬。
最早投入的股權資金負責吸收最高風險；接著由具過渡功能的次順位或混合融資補上中間斷層；等到專案擁有穩定現金流後，才輪到成本最低的專案股權與銀行貸款進場。
數據，使資金敢於流動
獨立的 MRV 與盡職調查，能把專案從建置、運行到碳永久儲存的表現，轉成可衡量、可查核的數據。完整生命週期的透明度降低了信貸風險，讓銀行得以把放款節點直接與已驗證的里程碑連結。
在碳移除尚未移除第一噸前，這種模式就能讓基礎設施獲得所需資金，顯示補助、債券與企業購買承諾如何協力讓專案「借得到錢」。
為何現在如此關鍵
今天的碳移除，就像 2000 年代末的再生能源。一旦政策機制（如躉購費率）、專案融資與數據驗證三者到位，全球再生能源投資從 2004 年 330 億美元暴增至 2024 年的 7,280 億美元。
碳移除也能走上同樣的成長道路——前提是金融架構能進化，正確反映風險、提升流動性、並讓資本快速流向可信專案。
打造金融架構，所有角色都不能缺席
- 企業應以多年期 offtake 穩住市場，只要買方具 investment-grade 信評，就能有效降低需求與價格波動。這些長期合約提供專案可預期的收入，是讓專案「借得到錢」的前提。
- 政府需要把政策、政治與法規的不確定性降到最低，以吸引大量私人資金流入。例如第一損失擔保、CfDs、創新基金，以及明確的強制與自願市場認證制度。公共採購亦能加速需求，並傳遞「政府長期支持」的訊號。
- 開發銀行與家族辦公室應進場填補「缺一塊」的資金區段，以具催化性的次順位資本吸收早期營運與規模化風險，讓銀行等優先順位貸方放心投入。目前多數碳移除技術的技術風險不高，真正的缺口在於首批商業化廠房的融資。
- 機構投資人應把碳移除視為新興的基礎設施資產，一旦交付風險能透過保險、標準化合約與可靠營運者降低，這類資產就能成為長期資金的理想標的。
- 專案開發商則需引入經驗豐富的營運者、採取更紀律化的執行流程，以降低營運與交付風險，並讓整個資本堆疊的激勵更一致。
最終，碳移除能否擴張到科學要求的規模，端視是否有一套能讓資金安心流動的金融架構。打造這個系統的時間，只能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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