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善美的真意最早要追溯到柏拉圖哲學裡的「先驗」性。先驗(Transcendentals)的意思是指這樣的屬性是優先於人的認知而存在的,它們存在於人類的理智之前,又人類誕生之前它們就在那的。人之所以要有感覺與智慧,就是要去體會它們這樣的自然定律。亞理士多德又在自己的哲學思想中引申,認為世界最完美的存在會是一個外部上統一、而內部會分別有三個特性的理性存在,也就是真、善、美。真(Truth)是代表人對自然科學知識的嚮往,對應的學問是邏輯學;善(Good )是指人的德性,對應的學問是倫理學;美(Beauty)是指人類對藝術的生理追求,對應的學問是美學。
中世紀天主教的神學大師阿奎那接著引用了這個思想,認為這個理論和神學是互通的,首先這個完美的統一體理所當然就是唯一神。神即代表真理;善又是信仰,代表著人對於宗教信仰的堅定不移;而美就和古希臘有點不同,因為當時描繪人的裸體是不潔的,只有神是美的,所以所有人對藝術的追求最後只能都轉向以神為主題。中世紀歐洲所有最美的藝術品都是用來描繪宗教用的,在天主教堂中最能體會出這點。
真、善、美在一開始似乎沒有固定這個順序,柏拉圖在講述它們的時候時而先後。它們是否有重要性的先後或是一定的發展規律還要到後來的發展才看的出來。在近代哲學裡,真善美還是不斷地被提出來思考,十八世紀哲學偉人康德分別在他的著作:《純粹理性批判》(Critique of Pure Reason);《實踐理性批判》(Critique of Practical Reason);《判斷力批判》(Critique of Judgment),用近代的哲學詞彙定義了真善美,再經後世的整理後,得出:真就是一切具有高思維性的價值觀;善就是一切具有高行為性的價值觀;美就是一切具有高生理性的價值觀。
可見這個真善美的演變過程,並不受文化,時代與地域的變遷所影響,他可以套用到這個宇宙任何的事物,成為其存在的最終目標。這樣的學問因為也恰如其份地符合中國人道家講求「天人合一」的思想而被引用。「求真」、「實踐」與「完備」變成是達成天人合一境界的道路;古語有「先求知,進而求思,而後求變,再而求行」,指的就是「真」與「善」的境界。而「美」不再只是單單意指「藝術」、「美貌」那種觀感享受,而是求真與求善後的全人之美。人類會嚮往著「完美」的境界是一種大自然的恩澤與萬物的天性,最後再透過道家的修練哲學,使人進入天人合一。
因此,真善美三個字必須一起看待,因為三個字描述的是動態的,不是三個單一狀態、互不相干的德性,更不能拆開來後再重新組合,或做單方面的追求。這種道德教化裡有一種結構性存在,透過這個結構可以分別再延伸做闡釋。這是一個標準一加一加一大於三的例子,因為字面的背後意思有一個完整的思想理論,並不是簡單的三個目標讓人去達成。
這樣讓筆者思考到,我們在描述一個人的德性的時候,常常沒有太多的章法,想到什麼舉什麼。校長給學校提個校訓,總是墨守成規地引經據典,沒有太多新意的感覺。筆者過去高中的校訓是「勤、樸、誠、勇」,看的出來先師們不喜淫巧之人,願以勤樸勉人。但勤與樸似乎有點是同向性的品德,與誠或勇也沒有直接的關係。學生們在現今功利主義的趨使之下都急想要靠自己的聰明才智賺大錢,但老師們卻教他們要勤樸誠勇,諒學生們沒有辦法從字面上獲得太多的共鳴,也少有人奉為圭臬。放眼望去此類訓辭隨手可得,其中的德性是千百種,大多的德性排比後一加一後並不一定能大於二。學校的德育教育在大多數學子的心中都是一閃而過,無法獲得太多啟發。
接下來登場的是我們的主角-「四維」,那個記錄最早由管仲所提及的「禮、義、廉、恥」;是中華民國的共通校訓;也是貫穿本文章所有思想的核心。
用最簡單的語言說出來
禮義廉恥,筆者常一個人獨自地思考它。總覺得這四個字的同時出現是否具有更深一層的涵義存在。過去的經典裡對它的解釋無庸置疑,但筆者確實對這所謂的「四維」有個隱藏在背後的結構沒有被發現,果然是要放在一起看才行。筆者發現它們有著這樣的關係:
禮:大家都做一樣的事。 義:一件事不必大家都做,但你們必須有一個人出來做。 廉:不是你的事你就別做。 恥:是你的事你就一定要做。
這裡先可以看出來前兩者與後兩者的不同,前兩者是在強調人與人之間具有相同特徵的時候該怎麼做。後兩者是在強調人與人之間具有相異特徵的時候該怎麼做。禮和義即是人與人之間有相同的情況時,你的行為可以兩種選擇。後兩者即是人與人之間不相同的時候,你的行為也可以有兩種選擇。在過去倒從未看過這樣的論調?這和以前所瞭解的禮義廉恥開始有點不一樣了。
再接著想想一般在平常實踐禮義廉恥這四個字時,有些什麼狀態?上面說到禮和義的時候,都有提到「大家」這個集合,而廉和恥雖然沒有「大家」如何如何,但也缺少不了自己與他人的比較。這時隱約的發現我們在乎的只是個體與團體之間的差異罷了。所以把關鍵字詞簡化到「同」與「異」兩個互斥的狀態來說明這種交錯關係,寫出了一個二維結構如下:
禮: 人同而我同 義: 人同而我異 廉: 人異而我異 恥: 人異而我同
圍棋
更進一步,筆者接下來想嘗試用圖形般的模型來表達出四維的概念,就像做簡報一樣如果有圖形就能令人更容易理解。首先,禮義廉恥是四個字,基於上面使用「同」與「異」的概念,想到可以使用帶有陰、陽色彩的圍棋子。圍棋子有「黑」與「白」兩種可能,所以至少需要兩個圍棋子(二個維度)來表示一個字的狀態,最多需要四種狀態。筆者從這裡出發來試著把四維變成一個看得到的模型。
但如果只用兩個棋子硬是去表示上面二維模型的想法,團體與個體的單位其實不是統一的。用第一個棋子代表團體,那黑或白算是反應這個社會裡的異或同。假想這個社會裡有很多人,那這些人是特徵都相同是怎麼個相同法呢?亦或是怎麼個相異法呢?而代表個體的那個棋子,黑或白反而是指涉這個個體要怎麼融入這個社會,一同一異代表個體選擇站在這個社會裡多數的一方或少數的一方。那這樣一來第一個棋子和第二個棋子是黑是白的意義完全不一樣,這會使得這個公式不是這麼直覺與易懂。就跟數學裡不能把兩個單位不同的數字相加一樣。
筆者心目中理想的模型是不管代表社會團體裡的與個人的棋子都能夠統一,從而襯托出一個人在團體裡所做的抉擇。好比假想有一池子的圍棋子,就是你面對的社會,這個社會裡有黑有白,就是代表每一個人他的狀態。而你是將要加入其中的一份子,你可以做出自己的抉擇-是黑還是白,來代表自己個人的狀態。左思右想之後,這裡決定摸出三個圍棋子來代表社會這個池子,而最後加入的第四個圍棋子代表個人。這個數字很微妙,二個不行,三個或五個(含)以上的棋子解釋模型也顯得累贅。因此禮義廉恥就是一個個體-還沒出的那個棋子-對面團體-已經出的三個圍棋子-的學問。最後抓緊上述二元論的公式原則,展開變成以下敘述:
當摸出來的子,三個顏色都相同,我就出我相同顏色的那個。 當摸出來的子,三個顏色都相同,我就出我不同顏色的那個。 當摸出來的字,二黑(白)一白(黑),我就出顏色少的那個。 當摸出來的字,二黑(白)一白(黑),我就出顏色多的那個。
換句話說,調節團體裡黑白勢力消漲的動作,就成了模擬禮義廉恥策略的動作。
這裡還有個小問題,就是「同」在此之前並沒有定義是全黑或全白,「異」也沒有定義是先白後黑還是先黑後白。以禮為例,當三個子都是白,我出白,但同時也有三個子都是黑,我也出黑的情況。也就是在這個一共用四個子的配對遊戲當中,是否符合禮的情況其實有兩個,符合義的也有兩個,廉和恥也都同有兩個?這到不是,讀者們必須聚焦在於個體之於群體是否有差異,筆者並沒有定義黑與白是否代表了什麼。黑之於白是因為他不同於白,所以黑的有意義。所以無論是黑子白子各佔幾子,只需在乎它們的顏色不相同即可。
現在有一套自己的理論,也有了一個實體的模型了。但是不是就是與自己所理解的禮義廉恥的字面上意義是相同的?否則一切都只是個自我感覺良好的玩具。所以接下來就是要驗證自己的這個模型與理論。
《管子》牧民篇
要怎麼驗證?當然就是回去到管仲最早提到四維的原文裡找答案。《管子》牧民篇擷錄:
「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上服度,則六親固。四維張,則君令行。故省刑之要,在禁文巧;守國之度,在飾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國有四維,一維絕則傾,二維絕則危,三維絕則覆,四維絕則滅。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滅不可復錯也。何謂四維?一曰禮、二曰義、三曰廉、四曰恥。禮不踰節,義不自進,廉不蔽惡,恥不從枉。故不踰節,則上位安;不自進,則民無巧詐;不蔽惡,則行自全;不從枉,則邪事不生。」
這裡想從筆者手頭的書上加註一些比較隱晦難解的詞-不蔽惡;不蔽護惡事。不從枉;不趨從惡事
[i] 。但筆者對於這個解釋有點不太能苟同。不蔽惡單解釋成不蔽護惡事似乎太急就章,不蔽惡更白話的解釋應該是「不刻意掩蓋自己的缺點」,因為它的用意就像在彰顯生態的多樣性,讓任何可能性都有自己的空間去發展。但若該可能性太弱小或沒有價值,則不應刻意去掩蓋它,讓它自然地淘汰掉才是正確的。另外「枉」字指枉然,也可以解釋成沒效的、不做功的事物。當你雖有一身功夫,但當你因為環境因素而被迫放棄專業時,還是不能全盤否認自己過去曾付出的努力。書中不蔽惡和不從枉的都解釋成只有趨吉避兇的意義,看起來沒有什麼差異。套用筆者在第一章末尾的話,不蔽惡比較像是從自己身上尋找出路,而不從枉是從工作與大環境中尋求妥協。
而整句的白話文,以禮為例,如果依照現今的翻譯版本,這段的翻譯是「如果知道禮以後,那麼就不會逾越自己的身份」。如果懂禮了,則行為自然能不踰節。依邏輯學來說,若「不踰節」是「禮」的必要不充份條件,那麼不踰節只是構成禮的條件之一,完整的禮應還包含有其他更多的條件。若這個推論是確實的,那這就變得管仲還是沒講禮義廉恥真正的涵義是什麼、完整包含些什麼。若說管仲對四維的評點已經是中國歷史裡最早能找到的文字,但像是不踰節、不自進這樣的文字其實很籠統,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解釋。不踰節的節指是什麼?不蔽惡的惡與不從枉的枉有可能指的是同一件事嗎?這些用語在過去都沒有被具體地定義出來。那麼禮義廉恥真正要怎麼去實踐?實踐的時機是什麼?不已經永遠死無對證了麼?
若把這個問題帶到模型裡去思考一下,那麼在比對管仲對四維的理解和筆者對四維的理解而發展出來的模型的話,發現最開始提出的-關於「人同而同,人異而異」之說,似乎完全沒有被包含到管仲對四維的概念裡。但筆者到不覺得管仲不認同這件事。因此,這裡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與其說四維是一種倫理、一種德性,倒不如說禮義廉恥還立基在一種人類的原始本能之上。它們是之於「不踰節……」之外的必要條件,但沒有被描述到。這個條件就像是前面所提到的所有發想,都是以身為人類、甚至是一種動物的本份而感知到的內容。
羊群與獨狼 一種融入人群、與脫離人群的兩種本能,雖然完全相反,但又不斷地在大自然中上演。很難說清楚這種衝動是來自何方,甚至感覺它不是人的理智層面可以去掌握的事情。筆者想要表達人同而同(禮)與人異而同(恥)指的是群聚性生物的趨同本能;人同而異(義)與人異而異(廉)則比擬作相反的獨棲性生物的趨異本能。很多社會研究裡也有關於個體傾向獨自生存或團體生存的論點,好比崇尚個人自由的個人主義與尋求高能政府的集體主義。但筆者這裡並不打算借用那些概念。一方面避開既有定義會與自己的概念衝突的可能性;二來筆者在這裡比較想要強調這兩種驅力是生物性的。趨同與趨異可以在大量的生物活動中找到例子,而這些生物學研究也有一定證據指出這種趨同與趨異的選擇能為生命體帶來不同的好處。人處在社會環境裡的多數團體活動常常是無意識的,並不是因為理智上權衡了個人主義或集體主義的優劣後才迫使個體做出決擇。反倒是管仲講的「不踰節、不自進、不蔽惡、不從枉」,是否為人的智慧應該額外去理解、道德上要求要去做到的事?像同樣在趨同/異的情境當中,也有不應該盲目同化或離異的例子存在。這反而正如同進入了儒家的規範,需要再進一步的增加自己的是非判斷,進而符合四維真正意義上的道德層面。
因此趨同或趨異這個變數要從二維模型裡要調出來,它是一個生物本能在感知群體狀態後的行為,或說是一個眾人期待的結果。生物一定是在感知了什麼環境因素後才做出這樣的決策。這樣前面只剩一個變數-人同與人異,就是群體的角色是否存有多樣性。這件事無可置否生物確實是可以感覺的到。但這樣是不夠的,只有一個變數這不足以區分出禮義廉恥四種情境,所以一定還有另一個未知的變數,讓兩個一組的變數在切換時可以觸發趨同或趨異的本能。
筆者就把四維認定是生物性的本能,與不踰節… 等道德上的是非判斷兩種層次加在一起,那再把生物性的本能要素攤開,公式變成如下:
禮 = 趨同 + 人同 + 正向未知變數 + 不踰節 義 = 趨異 + 人同 + 反向未知變數 + 不自進 廉 = 趨異 + 人異 + 正向未知變數 + 不蔽惡 恥 = 趨同 + 人異 + 反向未知變數 + 不從枉
(公式裡的加號+更正確的表示法是邏輯學的∩,交集;也同等於電腦程式裡的邏輯等式符號 AND。)
在未來的章節裡,筆者將會做更多的模型與情境模擬,把這些疑惑完全地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