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28|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我眼中的日本(五)死去活來的東京

《我眼中的日本》
#5 死去活來的東京
台北嗎這裡?
搭著夜巴,在早上七點的時候準時抵達東京。電車火車準點就算了,巴士也可以準點成這樣,我覺得很神奇。早上七點的東京與其說是剛醒,不如說周圍的行人散發出一股微妙的氣氛。
大概是搭乘巴士的人都在這附近時間抵達,陸陸續續人也多了起來,但是在抽菸的小公園(就吸菸處)那感受到非常多股異樣的氣息。或許畢竟是市中心的緣故,在這邊並不存在悠閒運動吃早餐的上班族,大家默不作聲,以自己一個人作為單位,看著手機抽著菸。那並不像是熱衷於某款遊戲、某則訊息、某件新聞的表情,而是一種「時間又走過去三分鐘」這種氛圍。
那個眼神那個氣氛那個穿著。
不是又開始了新的一天,而是ㄊㄇㄉ又得開始一天的感覺。
三四根菸之後我決定先走去車站拿票,在這邊出了個蠢包,之後有機會寫在遊記裡,沒機會的話就不寫。當我把新幹線乘車票跟特急票塞進去走進八重洲口,不到一分鐘就被淹沒人群之中。
好奇怪啊這群人。 
在日本這段時間我最不能習慣也最無法理解的東西還是他們通勤的距離,關於這部分的感受,處在車站這種地方會更加明顯。從三小時遠的地方搭著三小時的車,開始九小時的工作或許再加上兩小時的社交,然後再搭上三小時遠的車,如此往復整整五天。
 
人太多了。
雖然我沒有看過通勤時間的台北車站,但是人真的太多了。每個人都不願意遲到,每個人都踩在極限邊緣的時間點上,當這樣的氣氛赤裸地展現出來並且融入集體意識之後,每個人都必須成為零件。
向前看,或是向左看,照著那個人做照著那個人走,輸送帶把人送來東京,再分類將零件轉到需要的地方去。
那樣的東京,以一種冰冷的方式高速運轉。
 
從青森回來東京已經是隔天的下午了。
儘管一樣是通勤時間,但是這座城市好像稍微活了過來。這點就跟在京都那邊感受得差不多,夜晚的日本普遍瘋狂,即使是京都這樣的城市,也還有個木町通會在那時候醒著。
第一天的秋葉原漫無目的。
這時候我的大城市洗禮症候群已經好得差不多,說到底畢竟從小在台北長大,儘管這裡更快更急,可是都市運行的規則還有方式大致相通。
亂走亂晃,看到有一整棟的建築就撞進去一層一層往上走。在這邊走來走去的過程當中,意識到自己無法對某件事情狂熱的感受更為清楚ㄏㄏ。儘管大小陳列不同,但是林立的商店大樓卻很難說出具體有那裡不一樣。
 
最後在入手東京殘響第一卷BD還有漫步奇譚的CD之後決定今天以女僕店或是JK Bar收尾,打電話給我表妹諮詢之後得出的結論是跟穿著制服的小妹妹一起走。
 
一般來說,在我這年紀附近的男生應該普遍都已經很習慣用錢去買快樂這件事了。無論買的是什麼也好,有形的無形的,花錢這件事大致上總是能帶來更多的愉悅。
可是我對此很陌生。 
不是多聖人的理由,只是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清醒時的物欲會有多低而已。
 
那間店不大,看起來就像是做黑的,走進一間公寓的二樓,幾乎沒有任何裝潢的、極度單純的空間。桌子大多都已經坐滿了人,一對一為主,也有一桌是兩個歐吉桑跟一個小妹妹在玩遊戲。確實完全沒有那種氣氛,一組客人一張桌子,桌子與桌子之間相隔不到一公尺,是個有點壓迫的環境。
 
前半段時間基本上聊天氣氛應該都算還不錯,兩邊正常地說些什麼然後偶爾用手機查查字典或是看看照片,但是當後期我拍了照延長了一段時間之後某個開關就有點突兀被打開了。
 
那是一篇到現在還是沒寫出來的文章,本來想要寫寫在日本這邊感受到的「消費氣氛」這件事。店家那種狂熱的氣氛還有陳列,再加上一張又一張的廣告海報,日本的社會似乎就是這樣瘋狂地催眠你去買快買務必買,同時繼續生產更多更多的商品,務必做到「讓每個人都能購物」這件事。
對我來說這很可怕。
與其說是你本身有那需要,不如說是你的需要被日本的社會創造了出來。
同時被製造出來的還有其他副產品。像是我對面那個裙子短到我幾乎可以看到內褲的小妹妹,像是我隔壁桌的兩位大叔,像是這個晚上見到的所有人。
 
所以最後的延長時間氣氛變得比較微妙,恰好小妹妹跟我說下個月的修學旅行要來京都,我就開始簡單跟她介紹市區附近的甜點還有拉麵店,不然她一直追問我為什麼覺得店裡的氣氛很微妙實在讓我很難回答。
與其說是店裡的氣氛微妙,不如說是整個東京都很微妙吧。白天的死映照著夜晚的生,快買吧,快花錢吧,快喝下這瓶紅水吧,快使用藥草吧。儘管不能一口氣回滿體力,但是我們有著各式各樣的藥水——
為了讓你明天再死一次。
 
那樣狂熱的金錢流動真的很恐怖,ㄏㄏ。
 
到膠囊旅館的時候也才十點左右,不過也沒打算再出去了。這間飯店的優點是交通方便還有價錢,雖然龍蛇渾雜但是倒也不至於髒亂,說實話是還過得去的住宿體驗。
但是膠囊旅館的形式總讓我直覺想到棺材。忙了一天,在棺材裡入睡,再從棺材裡起來赴死。
星期六的行程比較自由,我繼續亂走亂晃。唯一有計畫要去的地方踩過點之後時間再次空閒,這次是直到八點半的新幹線為止都有時間。現在想想有點馬後炮,不過果然不該為了沒去到女僕咖啡而再去秋葉原一次?但是真的跑去池袋跟新宿我大概也會不知道要幹嘛……
 
在女僕咖啡廳又體驗了一次微妙的氣氛,到達東京站之後走下樓梯就看見了一場事故。
沒有目擊到什麼,我走下樓梯的時候布已經蓋上去遮掩大部分了,但是看得到腳。這裡是東京車站,雖然是星期六,並不是東京最熱鬧的地方,但是這裡畢竟是下午五點的東京車站,對吧?
沒有記者,沒有多少個人特別停留。除了一對似乎是被要求得在那邊稍微等待段時間的情侶之外,看熱鬧的人也說不上幾個。
兩個站員在收拾。沒有特別的廣播,沒有特別的告示,大家就只是有共識讓出了一片空間給站方處理,如此而已。
 
像是處理一個壞掉的零件那樣。
心理也好,生理也好,這個國家的人,已經這麼習慣這樣子的事情了嗎?
 
神田站附近招攬顧客的喊聲好像還在耳邊。
但是我眼前看到的這東西總不會只是在拍片吧?
 
儘管編號不同,但是再換一個零件吧。
對這個社會來說,結果會是一樣的。壞掉的東西修修就好了?
 
旅行的那段時間沒多少思考的空間,回來之後一邊寫著文章一邊想起宮藤官九郎的寬鬆世代又怎樣。不過這種東西還真是雙面刃啊,光用想像的就很明顯能感受到有好有壞讓人胃痛,這樣的社會氣氛感覺不知道持續了幾年一直沒有徹底爆發,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這篇先寫到這,不知道下次再去東京會是什麼時候了。

2019年:
17年回台灣,2018年的時候有去東京玩一趟,回來的時候寫的文章也主要集中在迪士尼樂園上,剛好趁現在在稍微聊點東西。
我很不喜歡東京現在的奧林匹克狂熱。
當然,要說是整個日本都在提前拿到舉辦奧運的紅利沒錯,但東京絕對是最瘋狂的,在奧運正式開始的兩年前就連路上的計程車都已經有大量奧運特製款在出沒,而時間越近這種狂熱感也就更加強烈。
東京對我而言是個很複雜的城市,這裡有太多喧囂的寂寞,而這樣的寂寞在舉辦祭典的時候就會讓人更加期待……
好吧這純粹是我個人的惡念,我一直覺得現在的日本很像當年泡沫經濟時代的那種味道。
大家都很徬徨,人與人之間變得極為冷漠,手機世代的興起;但也就正好在這時候,改元令和、德仁天皇即位,然後接著是明年的奧運。
我的很多日本朋友,尤其是餐飲業的都很常跟我聊起一個話題:「奧運之後,這些(人潮)會不會不見?」
儘管因為出於對店家水準信任還有對京都這個城市文化素養信任的關係我回答他們不會,但每年回去看到大量的膠囊旅館改裝潮還有一棟又一棟的藥妝店其實都讓我感到很困惑。
(在京都市區藥妝店的密度會比那幾間知名便利商店加在一起算還要高XD)
台灣人喜歡一窩蜂,但日本人的盲從程度可能比台灣還要高上不少(好吧,我覺得嚴格說起來這是人類的本能),在連續的慶典之後,奧運之後的日本又會變化成什麼樣子呢?
有點壞心眼,但我很期待明年的奧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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