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8-09|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影評▕ 《怪胎》- 因改變而凋零,壓倒愛情的焦慮,為何我們總是越愛越慌?


有雷警示,雖無細部劇情或結局雷,為了討論相關議題仍有所取捨,介意請斟酌閱讀

從相知相惜到形同陌路
本片使用畫面比例的轉折來代表愛情路徑的轉折,正方形的畫面框架更與強迫病症的核心困擾「強迫性焦慮思維」相互照映,如同主角們所展現的,希望一切都維持在安全秩序中,不斷使用打掃、清潔或是檢查等「強迫性行為」來避免任何災難性事件,例如細菌所帶來的染病風險。然而,隨著劇情推展,畫面比例因應男主角病情的改善有所轉變,從「完美」的正方形變成「開闊」的橫屏幕,自此,男主角不再受限於完美與秩序,開始好奇外在花花世界,病情的改善帶來更多的可能性,這對情侶也終究必須面臨那不可避免的「改變」。
自從人們把愛情與鑽石黏合在一起之後,人們就不斷地撲向永恆的命題,但愛情真的是可以永恆不變的嗎?或者是說愛情真的該永恆不變嗎?這都是本次電影所拋出來的一個大哉問,當然,身為電影從業者,導演並沒有想要給出一個正確的答案,只是想要利用電影的視角邀請觀影者進行省思與對話。
所以,人們在愛情中追尋永恆真的就是擺脫不了的原罪嗎?
Sternberg作為心理學家,即提出愛情具有三種重要元素:激情、親密與承諾。
以此來看,人類可能不該把責任都歸屬到鑽石廣告上,或許那份追求永恆的需要就深深地烙印在我們的心中,但追求永恆與承諾就代表著「不改變」嗎?
這則是我們可以延續思考與討論的。

壓倒愛情的那根焦慮稻草
我只是希望我們的關係不要改變
所以為了保持愛情的連結,我們就不要去改變,只要一切都不變,愛也不會變。對於男女主角這是一個很單純的想要,看似簡單卻難以做到,我們總是在改變,隨著年紀而口味改變,隨著體力衰退而嗜好改變,隨著工作起伏而社交改變,我們不可能不改變,如果我們真的保持不變或許反而無法好好的生存下來。
即使知道改變必然,但是人們還是害怕改變,因為改變可能變好,也可能變壞。
那些害怕就是隱藏在心中,深根蒂固的情緒本能,焦慮。
焦慮促使我們保持警覺,不斷推動我們去有所作為,藉此維護既有條件,維持生存,所以焦慮具有功能與意義,但來到愛情中,這個焦慮被放得好大好大,有些人害怕被拋棄,所以總是委曲求全,有人害怕被傷害,所以總是保持距離,在愛情中我們擁有各自的人格面貌,可能是焦慮也可能是逃避。
回來談到焦慮,從本次的劇情來看,可以發現焦慮變成情緒異獸對於兩人的愛情帶來諸多的傷害,如果,女主角陳靜在一開始就能真心地為男主角柏青的痊癒感到開心與接納,兩個人調整好相處方式,陳靜也積極投入治療,或許兩人的愛情會走向不同的未完待續。
然而,我們無法責怪任何人,焦慮這隻情緒異獸之所以如此張狂,全都是因為社會的餵養,社會的眼光,對於「怪異」的注目都會形成壓力與懷疑,促使男女主角不斷懷疑著自己的價值,甚至希望從這個只充滿著苦痛的世界中消逝,即使獲得珍貴的機會,談上了一場非同小可的愛情,心底仍舊無法真正地相信自己值得被愛。
跳脫出電影來說,這也是人們在愛情關係中總是被焦慮淹沒,進而無法感到安全感的主要原因,剔除對方的不適當行為,心中的恐懼與自我懷疑反而更加巨大,如同詛咒般的耳邊細語,不斷述說著難以承受的焦慮真相。
你不值得被愛
由此可知,回到我們的身上,如果發現焦慮已經巨大到難以控制或安撫時,不管對方如何承諾或是保證都沒有幫助時,或許想想,那個不相信,到底是不相信「對方」還是「自己」?
假若是自己不相信自己的被愛價值,發生什麼事?誰告訴你這句話?家人、朋友、前任?如果沒有人說過,怎麼樣的經歷讓你有這樣的感受?試著把那些痛苦的經歷切割開來,我們不用掩蓋自己的傷口,但那不是我們的全部,我們受了傷,我們也卻從中走了過來,我們不再是那個無法反駁的自己,我們是康復者與倖存者,我們具有愛人的能力與被愛的價值。
只有真正地對自己感到相信,你才有機會感受到安全感,倘若納些苦太痛了,無處安放及對話,還是建議尋求諮商心理師的協助,筆者過往在大學服務時,學生也常以情感困擾為由來做討論與諮詢,畢竟,面對愛情我們總是自卑地抬不起頭,所以才需要另外一個人作為鏡子,來照映出自己的美好

我很怪,但我也想要被愛
電影在細節的處理上值得稱道,主角們因為罹患強迫症而感到特異與壓力,所以走路時總是低著頭迅速走過,畏縮與駝背的樣貌就是患者的日常,這也導致他們不只深受強迫思維與行為而影響,更因為自信低落而無法與人擁有良好的社交互動與表達。
自然,對於主角來說,他們無法感受到日常交往與親密帶來的幸福感,成就與自尊也總是保持匱乏,無法感到滿足與價值。因此,焦慮喚起憂鬱,憂鬱帶來生存價值的挑戰,自我傷害的念頭隨之浮現,此時,外在的正常人,又會用正常的道德標準來束縛他們,擅自站在制高點上去批判與審判,自此,精神患者,活在一個狹隘的框架中,生不由已,死亦不由己
撰寫至此,筆者並非要鼓勵自我傷害,只是想要傳遞一個不一樣的視角,對於那些罹患精神疾病的患者來說,「活得正常」是一件奢侈的幸福,自殺並非道德感不足,只是想要一個結束,結束那個期待正常卻不斷失落與失望的痛苦循環。
所以,他們真正想要結束的不是「生命」而是「痛苦」,假若痛苦獲得改變,自己的疾病能夠獲得理解與同理,想要結束的痛苦不在了,或許也沒有結束生命的必要。
再來,精神疾病的診斷不斷地在演變與進步,當今趨勢則是把精神疾病「光譜化」,意指不再用「全有全無」的觀點來辨識「正常」或「異常」,取而代之的是程度上的「差異多寡」。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精神症狀,有些人具有憂鬱的傾向,容易負向思考,有些人具有焦慮的性格,容易災難預期,有些人具有活潑的氛圍,總是情緒高張,但這些也可能都有正向意義或限制,憂鬱促使人們能夠不自滿,焦慮促使人們居安思危,活潑過度反而會造成慌亂與干擾。
每個人,在精神診斷的光譜上都有一個獨特的位置,就像是星座,有些人過度明顯因而干擾的生活,需要調整,但這不代表那個人是上帝的失敗品,只是代表他具有自己獨特的個人課題,而且那個課題很多時候可以大家一起來幫忙或改變,藉由精神與心理專業的協助,我們能夠漸漸學會與自己的課題共存,甚至放大課題所帶來的幫助。
總上所述,我們都有那一點點的怪,這讓我們跟別人不一樣,有了自己的獨特色彩,但我們也有許多共同之處,不管患病與否,其中一個就是們都希望被愛。

結語
《怪胎》具有自己的獨特色彩,不管是畫面比例對照劇情發展進行轉換,又或者是鮮明的飽和色彩,甚至精緻且到位的配樂,一再顯示這部電影的不同以往,大眾與影評卻能夠擁抱這部頗具特色的小品經典,或許這部電影不能告訴你愛情該怎麼走,但能夠讓你理解愛情充滿複雜性,有時令人心動不已,有時又令人心如刀割。曲折的故事發展值得我們細膩品嚐與浸泡,觀影後也鼓勵不要急著起身,緩慢地讓自己去感受與思考,藉此釀出專屬於你的愛情雞尾酒。最後,筆者私自希望有朝一日,精神患者可以像這部電影受到社會的接納與擁抱。
全文圖片由索尼影業提供
因應筆者的受訓背景為社工與諮商心理研究所,撰寫上都會以心理、社會、人文與哲學的觀點來延伸討論,若有興趣歡迎追蹤解影,解癮-影劇相談室

延伸閱讀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