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17|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血糖藥一次吃很多,能不能讓我好好走。」藥師又怎麼樣?生病很難,但生活更難。

每個減藥方法,都是某位病人的人生故事。我所做的,就是蒐集生病故事,再把故事告訴其他生病的人。
2020年不幸的故事很多,我算是比較幸運的那一個。也可能是太幸運了,我明知道心裡有一顆小小螺絲鬆了,卻想安穩的不處理,直到我被這句話醍醐灌頂。
「藥師,血糖藥一次吃很多,能不能讓我好好走。」

【救護車的聲音】

自從我家樓下開了一家消防隊之後,每一台救護車的出勤我都知道。
「媽,你不覺得這個月的救護車特別多嗎?」 「對,每天至少一台。」 「今年缺雨水,火災很多。」 「天氣冷也有差。」我爸補充,不愧是藥師的爸爸。
今年離開的人特別多、救護車也特別多。救護車鳴笛聲刺耳,每次從我窗前呼嘯而過時,五一五一的鳴笛聲彷彿尖叫著「別鬆懈了,2020年還沒過」、「別鬆懈了,2020年還沒過」。
我腦海總會浮現學校教我們的CPR、強心針急救的場景,旁邊有個家人心急如焚。

【冷冰冰與好好走】

「血糖藥不能治療糖尿病。」這句話我大概說第1000次了。
不管南臺灣還是北台灣,大部份長輩遇到的問題都差不多,多半只是台語或國語的差別。我並不討厭演講,倒是今年因為疫情演講都擠在下半年,連續講兩三天重複的話題,就好像對著讀稿機念台詞一樣,說到我都沒什麼感情。
在我正這麼想的時候,突然有個阿公走過來,很認真的問我:「藥師,血糖藥一次吃很多,能不能讓我好好走。」 我抬頭看著阿公,他臉上的皺紋,看得出經歷了很多故事。 「血糖藥一次吃很多,就昏昏睡睡去了,好好走。」阿公又重複了一次,當他問這個問題時,臉上的皺紋多了些悲傷。
「別這樣,你的家人會難過。」語氣冷冰冰的我,一開口,就發現我講錯話了。
「生病了阿!拖累家人阿!」「人老了就 ...」我不該對著想死的人提到家人。阿公激動了起來,說著說著,阿公提到去年得癌症花費驚人,而今年疫情兒子又失業的事。
藥師又怎麼樣?生病很難,但生活更難。
跟救護車聲的鳴笛聲一樣,阿公的故事一句一句喚醒了我:到處說故事,我卻忘了設身處地關心每個人的生活。我一直都只是在「說出」生病故事而已,像讀稿機一樣念出台詞,並無法帶給人力量。坐在救護車裡的人、我眼前的阿公、照顧者、被照顧者,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需要力量的人。
「阿公要的不是好好走,是不要變成負擔。」
嘿,別鬆懈了!醫療幫不上忙,但我可以靜靜的聽他講。
一邊聽,我也一邊反省我自己。後來,阿公講到哽咽處,就哭了,里長帶來了社工人員安撫他的情緒,看有沒有什麼政府急難救助可以幫上忙,多少支援一點。我才離開。
「謝謝啦。」離開前,阿公擦擦眼淚,用台灣國語對我說。我想,他不是對著「醫療專業」這個身分說。因為他臉上的皺紋不再充滿悲傷了。
圖片來源:迪士尼
分享一個迪士尼的故事:
有個女孩去迪士尼樂園,他看到小飛俠彼得潘遠遠走過來,開心的揮手喊:「你們看,彼得,那是我的英雄!
小飛俠走進、抓住她的手臂,看見女孩自殘的傷痕皺起眉頭:「不、不,妳有刀疤!妳肯定擊退過很多臭海盜。妳,公主殿下,妳才是我的英雄!
說完,小飛俠鞠躬、親吻女孩的手、給個大擁抱後在女孩的耳邊低語:「妳很美,請別再這麼做了。」女孩感動的哭了整個樂園。
每一個活生生的人,都是需要力量的人。拯救人的方法,不是只有藥物而已。這女孩從今以後,一定能夠更勇敢的過生活吧。每次想到這篇故事,我都會紅了眼眶。

【說故事救人】

拯救人的方法,不是只有藥物而已。
醫學上有個專有名詞,叫做「敘事醫療」,翻譯成中文的白話文叫「說故事救人」。
能把生病故事,用笑容結尾,是敘事醫療的責任。我相信拉人一把不難,不一定是醫護人員,甚至是個演員、老師、公車司機,只要每個人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能帶給別人力量。
我的老師曾跟我說:「看著那扇門。只要病人離開那時,面帶微笑,那他的病就會好。」
每個專業,都只要再多關心一點點,都有機會拉人一把我們都是英雄。不管2020年過的好或不好,都記得關心身邊的人。你們呢?今年過的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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