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03|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民主社會不需要你全知全能的私刑正義

我常常私下告訴我的讀者,我寫過很多自己並不驕傲的東西,希望他們不要受到我的影響,要培養出自己的判斷力。
當我的演講提到如何利用群眾心理學來引發讀者的情緒認同,結束時我都會特別提醒,學習這些技巧,是因為我們崇尚一個更理性的社會,必須破除那些關於民粹及威權崇拜的陷阱。不可否認,某些時刻(通常是為了贏得選舉)我們也會用上這些技巧,但至少我們在使用這些技巧時要有自覺,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傷害理性社會的事,即使目的是為了防止社會落入更不理性的深淵也一樣
承認自己正在犯錯,就是承認自己無法掌握所謂的真理,承認很多時候,我們只是試著在各種錯誤之間取其輕,這種自覺可以幫助你拿捏一條界線,越過此線,我們就跟自己正在對抗的敵人無異。
清官要更奸才能對付貪官,但你仍應該知道奸是不對的
清官要更奸才能對付貪官,但你仍應該知道奸是不對的
民主與威權的一項重要差別就在這種認錯的自覺。有別於民主體制是透過不斷修正自身的錯誤來取得進步,崇尚威權者則會致力追求他眼中的完美,進而把過程中的犧牲賦予正面的意義,那些我們眼中的錯,在崇尚威權者眼中都是邁向完美途中必要的損失,而世界從來都沒有完美的一天,因此崇尚威權者也從來不用承認自己的錯誤。
很遺憾,檯面上許多政治粉專都是透過類似的方法,聚集了一群同樣崇拜威權的群眾,他們一起膜拜著全知全能的粉專主或政治人物,並透過集體崇拜權威來取得凌駕他人的優越感
韓國瑜、或者說泛國民黨的支持者是最明顯的一群,至今挺韓直播主仍霸佔著台灣Youtube Donate排行的前幾名,我會把他們粗略歸類在崇拜威權的陣營。相對的,民主陣營中通常不太會出現類似的人物,因為這些群眾具有一定程度自覺,知道包含自己、政治人物、直播主及粉專主,這世上不存在真正的全知全能者,因此,比起捐款給直播或粉專主,我們更傾向於捐款給與自己理念相符的NGO,希望透過他們的專業與集體判斷來監督政府的施政。
所以當不禮貌鄉民團也要大家捐款時,我實在很好奇這個團的專業是什麼?跟韓粉直播主的差別是什麼?
不禮貌鄉民團再次發起集資,是否把私刑正義推向另一個高峰?
以去年一個案子為例,不禮貌鄉民團爆出一件已經在司法程序中的員警高中兒性侵事件,以鄉民的公審取代了司法的角色,一線四星的基層員警被他們說成能呼風喚雨的警界高層,公民團體集體發表聲明譴責他違法洩漏個資、縣政府依法函文要求下架未成年個資,都被他說成是政府施壓,等到自己粉專因為上述違法遭到關閉,又要塑造自己是孤膽英雄的形象。
老實說,我看不出這跟那些整天喊著自己被迫害的韓粉直播主差別在哪裡?
如果說不禮貌鄉民團所謂的查案,只是把網友的八卦放到粉專,然後用募資的錢買廣告來推廣自己的粉專,那我實在沒有把錢捐給他、而不是捐給相關領域NGO的理由。
原因很明顯,如果不禮貌鄉民團在意的真的是議題本身,那他應該是要利用自身的群眾影響力來幫助那些沒有發聲管道的公民團體,他應該幫這些具有專業的NGO募款、幫他們傳播正確的資訊,而不是募款買自己粉專的廣告,推廣自認為正確、卻缺乏專業且沒有監督、以至於常常淪落為私刑的正義。
如果你要撐香港,你可以捐款給由在台港人組成的香港邊城青年,你可能不知道這個團體,因為他們不像不禮貌總是大張旗鼓的援助港人,基於香港的情勢與需要,我認為不禮貌鄉民團在意大張旗鼓帶來的聲量,遠勝過真正對港人的協助。
如果想幫助性侵受害者及提升婦女權利,你可以捐款給1988年就成立的勵馨基金會,他們不會揭露個資公審,也不會洩漏被害人身分,因為他們關心的是受害者的需求,而不像不禮貌鄉民團,關心的是群眾的嗜血需求。
如果你認為司法不公,那可以捐款給司法改革基金會,他們有專門的個案救援管道,也有針對體制監督的學者,相對的,不禮貌鄉民團有任何專業人士可以判斷爆料真偽或提供個案幫助嗎?如果沒有,那他所謂的揭發社會不公義,跟爆料公社的差別在哪裡?
早在2019年,不禮貌鄉民團就已經打著支持蔡英文的名號,一個月募款十幾萬來買廣告了,但就像我開頭所說的,很多時候我們為了避免一個更大的民粹錯誤,我們必須犯下相對小的民粹錯誤,但這並不表示這種作為是正確的。當選舉的激情結束,資源還是應該回歸專業且可受監督的公民團體,而不是幻想自己是現代包青天的某個人。
民主社會講究的是程序正義、專業分工以及權力制衡,我們好不容易擺脫威權進入法治社會,實在不需要另一個全知全能且不受監督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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