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1/02/05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播磨丸》讀後,國家認同與民族認同的衝突

本次主角
本次主角

作者介紹

這本台灣歷史小說出自一位執筆時已68歲的資深編輯李旺台,我喜歡這樣帶著親切感的名字。這本書在2016年首屆台灣歷史小說獎獲得佳作,而當時首獎從缺。在這小說獎能獲得佳作已是難能可貴,至今所辦理的4屆中只有柯宗明先生的《陳澄波密碼》獲得過首獎,其餘都是從缺。
李旺台先生出生於戰後的1948年,從小耳濡目染的都是長輩跟日本人的一些往來,這些事蹟有好有壞,這或許也反映在書中各國人(日本、朝鮮、支那和臺灣等)善惡不一的呈現。對於歷史需有更多觀點解讀,才能不以偏概全,包容就能取代嘲諷、指責。

海南島在戰爭時期的地位

對於當時二次大戰的瞭解不深,我一直以為日本的侵略範圍最南只到臺灣,恕不知維基百科一查才發現,這領土擴張已經來到澳洲外海的印尼和新幾內亞了。
圖片來源:大日本帝國WIKI
談到日本對於南洋的野心主要還是源於日軍內部海軍和陸軍的競爭意識。陸軍主張北進,持續佔領中國領土,而海軍則把目標放在大南洋,希望增加自然資源的控制權。在這樣的環境下,剛成為日本領土的臺灣變成了征服熱帶的跳板,日本開始在此建立熱帶寄生蟲、熱帶植物及熱帶傳染病等各方面的研究所,這時在1936年廣東省的北海市,一名經營藥房的日本人中野順三被襲擊商店的暴徒殺害了,因為這位中野有「秘密繪製地圖和測量港口航道水深及記錄潮汐等情況,為日軍提供情報」的嫌疑。當時日本要求派員到當地進行調查,國民政府的蔣介石不想擴大紛爭,但無奈的是當地被新桂系的軍團所佔據,而這新桂系立場是反蔣的,所以當時衝突一觸即發。但在談判始終沒有進展加上日軍驅逐艦已開到外海的壓力下,桂系後來撤出北海,這事件也成為日本開始覬覦並實際規劃佔領海南島的契機,除了為大日本帝國的南進政策踏出第一步,依海南島的地理位置也能切斷英美援蔣的路線,因為當時的中華民國政府已經從南京撤退到更內陸的重慶了。
佔領海南島後被優先關注發展的是農業,中國自古對外島的建設都非政策優先選擇,常常在面對外敵時才臨抱佛腳,所以即便自然條件好,其農作物產量始終不彰。而後在日本占領初期,海南島的經營係以內用的經濟作物(椰子、甘蔗、米、甘藷)和外銷的戰爭作物(橡膠、甘藷)為主。其中橡膠因為是防毒面具及輪胎的原料,在當時屬於優先培植的作物。到了戰爭後期,日本佔領的熱帶領土日益擴大,比海南島更南方更有利的農地選擇也隨之增加,日本開始針對島上其他資源作盤算,一項原本是要找尋適合水力發電地點的探勘中,發現兩處鐵礦山,在韓國及滿州的礦山逐漸無法滿足需求之際,日本決定開發這兩處,一處是窒素會社開發的石祿礦山,另一邊是《播磨丸》主要劇情所在地 - 由石原會社開發的榆林港田獨礦山。
故事一開始描述得知日本戰敗的消息後,在主角陳宏仁的心裡寫了這麼一句話:
宏仁想:在海南島八年,其中前四年拼命建造公路鐵路,後四年拼命採礦挖礦,一切是如此成功順利,而這一切的一切就要結束,不,已經結束,就在這一、兩天。
想要開發礦場,必須要有的就是鐵路及港口,能越有效的輸出資源就越有制敵機先的優勢。於是日本政府在確認田獨礦產量值得開採後,便逐步對鄰近作為礦產輸出口的榆林港、後勤資源補充的榆林市進行改建,其中也包含從礦區到港口的軌道設施。在如此大型的基礎工程中,台灣人登島的數量以作為通譯和巡查為主的1萬4千人為最多數,再來是負責培植農業的臺拓人員300名及負責礦產開發的窒素會社1300名員工次之。
最初的交通始終是人一步步踏出來的 攝影師:Mark Plötz
後來積極建設而成的榆林港也成了播磨丸停靠之處,帶給當地外民族的人一絲生機。但也因這艘船的出現,使各民族間的衝突日益明顯。掌權的中國、仍有外交實力的日本、當地受壓迫的黎族人及臺灣、朝鮮移工,看起來始終沒有取得共識的一天......

兩難的台灣人

不論是初期的農業或是後來的礦業,台灣人都佔據了海南島技術轉移的重要角色。像是主角之一的陳宏仁雖是醫學生,但為了躲避幫日本人打仗的情勢,最終選擇報考技術人員來到海南島開發礦業。另外精通日文作為通譯來到海南島的李玉仁也是當時常見的台灣人主業,作者給他複雜的生長環境、工作歷練,讓他在台灣人群體中擔任理性思考的大腦。兩人都會日、臺語,故事中很多的衝突也來自於語言不通的誤解及不諒解,無論是中國對台灣(日本)、日本對中國或者是客家人對閩南人,最後連朝鮮人也參戰了。
對臺灣年輕一輩來說,日本是時代潮流的象徵,是個將進步這種虛無的詞具象化的存在,特別是日俄戰爭中取得大幅戰果後,回歸中國的理想漸行漸遠,也因此越來越多人開始以日本所代表的進步為目標效仿著,期許自己能成為更好的存在。但殖民代表的是漢民族和大和民族的差異,為抹去民族差異的不和諧感,有學者的說法是台灣開始形成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的分裂,即民族上自認漢人,盡力保存漢文化,國家方面卻以日本為主。
雖然在統治初期,日本沒有將語言當成是義務教育,但到了後期的皇民化運動中,政府為求補充戰爭人力,開始將國家及語言認同與配給糧食一同綁住,許多家庭為求生存只能盡力學日文改名字,就是為了一個「國語家庭」的證書。但即便是日文說得再好、姓名如何同化,日本仍將臺灣人視為中國的一部分而對其有戒心,連當兵的資格都沒有。
但這樣的背景也造就後來中國人對臺灣人的不諒解,面對漢語不流暢還偶爾碰出一句日文的臺灣人,中國人認為對方就是日本人、是敵人,而沒有自己人的選項。所以故事中有段劇情是在光復後,國民政府軍為應付長官閱兵,急急忙忙來找陳宏仁商借人員頂替逃兵,卻在「自願入伍」後,發生了不小的衝突。
陳宏仁舉手敬禮,林振興除敬禮外,不小心冒出一句日語的「早安」。......那位值日官當場喝住兩人,下令跪下,用腳往林振興頭上猛踢,口喊:「你們這些日本走狗,可惡的小日本!」...... 長久以來,兩人不管在台灣還是海南島,都是專門以制裁「日本走狗」為志業,沒想到在這裡,竟被當作「日本走狗」拳打腳踢。陳宏仁一時悲憤填膺,赫然站起,順手抓住值日官的腳,用力推開,大喝:「幹!打啥小!」.......
你想認識的究竟是面具?還是人? 攝影師:VisionPic .net

反思

小說裡的人物含括各民族,不同民族間因為語言、戰爭及支配關係等問題,容易產生摩擦。我覺得很大原因是來自於兩邊不夠理解,沒能將對方視為獨立思考的個體,去意識到不同人會因個人背景而產生相異思考模式,標籤化的舉動讓人容易因自以為了解而做出過於簡單的判斷,這不只是發生在國族議題上,其實在生活中也容易發生這樣的問題,如果我們在做出判斷前,能給對方一次溝通的機會,紛爭是否會減少許多?
對於臺灣,我們到底理解多少?很多以往沒想過或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其實往往跟我們所理解的不同,而且資料的獲得並不困難,在現在這樣網路發達的時代,數位化讓各項資訊可說是唾手可得,但就如同前面所說,如果我們不曾多方涉獵、多邊思考,其實就不會有修正自身觀點的機會。最後在這樣資訊量爆炸性成長的社會,我們該練習的應該是檢討反省的能力,避免落入同溫層的保護中。

參考資料

  1. 井上一宏(2009),〈日治時期臺灣人民國家認同之探討—以公學校修身教育為主〉國立臺灣師範大學,碩士論文。
  2. 林慧玲(2014),〈母國與祖國:日據時期台籍日本兵的國家認同〉,佛光大學。
  3. 簡嘉庠(2011),〈臺灣經驗的傳承─以日本在海南島的農礦業經營為例(1939─1945)〉,國立臺灣師範大學。
  4. 北海事件,維基百科(https://zh.wikipedia.org/wiki/北海事件)
  5. 新桂系,維基百科(https://zh.wikipedia.org/wiki/新桂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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