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浮植之沙

沙漠很多，很廣。路上，到處都是撐不下去而化為枯骨的亡骸。

牠，走了數千公里來到這片無垠無盡的沙漠，親眼目睹的死亡早已難以計數；牠，從一開始的膽怯恐懼，漸漸變得習慣──這並非是說，牠不怕了。牠很怕，非常怕。但，牠發自內心許下的承諾，不允許牠繼續害怕。

牠來找沙，找那奇妙的沙。

傳聞，在這片沙漠存藏著各式各樣神奇的事物；其中，牠就聽說了一種能夠復育生靈的沙。只要帶回它，並且撒在貧瘠的大地上，大地，便能夠回到生機盎然的景象。

不辭千里，牠也要帶回沙。只為了救回牠最愛的那樣事物。這，就是牠對自己許下的承諾。

然而，自從抵達沙漠之後，牠，已經連續走了好幾天了。這段時間以來，牠儲備在背殼裡的水，喝光了；藏在殼縫裡的食物，吃光了。臃腫笨重的四隻腳，都因為漸漸的疲憊，漸漸的虛弱，漸漸枯瘦。

大概，早就瘦得不像樣了吧。不過沒事，還能靠著骨頭硬撐著走，沒事。

可是那神奇的沙，究竟在哪呢？

未知的答案，讓牠好茫然。開始懷疑這一切努力只是徒然，白忙一場。

夜晚了，風好涼。牠得睡一會。

牠睏了，趴下來想睡覺。

就在這時候，原本結實的沙層突然鬆動，牠的腳就這樣陷了下去。牠大叫，想爬出去，但眼前的沙地紛紛化為流沙，一點一點陷下，覆蓋掉僅存的掙扎渴望。

牠被埋葬。埋在沙子底下。一片黑暗，動彈不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喔，所以你是來尋找我的嗎？」

忽然間，牠的精神世界冒出一粒黑色的沙。沙子說著話，但聲音不是透過耳，而是自腦袋鳴響。黑色的沙，輕飄飄地浮在空中，看著看著，疲倦的牠，也覺得自己好輕盈，像是盪在空中一樣。

「你是神奇的沙嗎？」牠問。

「神奇的沙？是嗎？是吧？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傳頌我的事跡。」祂說，「不過，我倒是很肯定，你在找的，就是我了。」

「那麼，請幫幫我吧！我要把你帶回去，我要你拯救我的摯愛！」

祂晃了晃，大概是在點頭。「摯愛？好啊，那走吧！」

乾脆的回答，讓牠放心地睡著了。牠作了夢，夢見，牠不再背負背殼，也不再踩著無力的腳。牠好輕盈，好舒暢。牠飄啊飄，飄啊飄著──

當牠清醒時，牠發現自己懸在空中飛盪著。這次，感覺是真實的。牠確信自己真的在飄著。

望著遙遠的陸地，是回家的路。不遠處，已經見到那片漆黑枯朽的大地。而牠，心心念念，想珍守，想保護，想挽回的摯愛，就矗立在一座巨岩的庇護下。

一根捲曲皺癟的小草。

「要開始了。」祂說。

「好啊。」

「順帶一提，代價，我早就收走了。」

「沒關係。」

牠，被黑色的沙所捲起的沙塵，一同掃向大地。所有死亡的事物，所有漆黑的乾土，所有無神的岩石與荒滅的影子，都被沙給從底掀起；一塊，一片，一點，一粒，撐飛起來。驚喜的復生，自黑沙的浸染，逐一生根。

牠擁著小草，直到它死而復生的生命力，透過根，展現。

終於了，牠尋回了自己的摯愛。即便牠已不再是牠，無法好好地，享用這份愛了。

「就只是換個方式愛而已。」牠珍惜地擁抱。「我會慢慢學習的。」

〈關於Moonrogu〉

嗨，我是Moonrogu！一位奇幻小說家，你可以叫我村長。從2018年加入方格子並持續寫作至今，已累積數百篇極短篇小說創作以及三篇長篇奇幻小說的連載；而除了小說，我也寫我的寫作觀點，並發展成付費專題「奇幻寫作事」。如果喜歡我的文字，歡迎透過追蹤、訂閱，隨時follow最新的文章資訊！另外，誠摯邀請加入vocus Premium，閱讀我的Premium限定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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